五月的阳光透过体育馆高高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明亮的光斑。苏怡站在啦啦队最前排，手里蓝色和银色的彩球随着加油口号有节奏地晃动。
"七中加油！江书影加油！"
场上的江书影朝她这个方向比了个大拇指，但苏怡知道那并不是给自己的——刘芸正坐在她身后三排的位置，穿着江书影的队服外套。即使分手传闻传了大半个学期，他们仍然固执地在一起，只是争吵越来越频繁。
"最后三十秒，78平！"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
苏怡屏住呼吸，看着江书影接过队友传球，像一道闪电般突破防守。他的球衣己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露出肩胛骨的轮廓。两人包夹下他强行起跳，后仰投篮——
球进了！与此同时，他的右腿在落地时发出可怕的"咔嚓"声，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栽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书影！"刘芸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
苏怡站在原地，手里的彩球掉在地上。她看到江书影的脸扭曲成她从没见过的表情，双手死死抱住右腿，而那条腿正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苏怡、林悦晴和陈雅琪赶到时，刘芸和江书影的父母己经守在手术室外。刘芸眼睛红肿，看到她们时明显怔了一下。
"你们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们是他同学。"陈雅琪平静地说，把一瓶水递给刘芸，"喝点水吧。"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医生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零星的血迹。"胫骨粉碎性骨折，伴有韧带严重损伤。"他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医生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刘芸，"他可能很难再打高强度的比赛了。"
刘芸的哭声突然停了。苏怡看到她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绞在一起，关节泛白。
三天后，苏怡和朋友们获准进入病房探望。江书影的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吊在半空中。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开门声才缓缓转过头来。
"嘿，学霸小组来探望你了。"苏怡故作轻松地说，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物理笔记我都帮你整理好了。"
江书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算是个微笑。"谢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医生说我这辈子都别想扣篮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刘芸坐在床的另一侧，正在削苹果，刀锋划过果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别这么说，"陈雅琪推了推眼镜，"现代医学很发达，只要坚持复健——"
"你知道体育特长生没有比赛成绩意味着什么吗？"江书影突然提高了声音，"意味着我他妈得跟你们一样拼高考！"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刘芸身上，"满意了？终于不用抱怨我训练占太多时间了。"
刘芸手里的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不在乎吗？"江书影冷笑一声，"那上周是谁说'要么选篮球要么选我'的？"
苏怡和林悦晴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往门口挪动。这种私人争吵让她们如坐针毡。
"我们先走了，"苏怡轻声说，"笔记放这儿了，有需要随时联系。"
走廊上，她们还能听到病房里传出的争吵声。
"你从来只在乎能拿冠军的我！"
"那你呢？你眼里除了篮球还有什么？"
林悦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这样。"
苏怡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想起一个月前的物理竞赛培训班，江书影解出连老师都称赞的难题时，眼里闪烁的光芒——那与他在球场上的神采完全不同，却同样耀眼。
"他会好起来的。"苏怡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只是作为运动员的江书影。"
接下来的日子，校园里的话题全是篮球王子的陨落。苏怡每天都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托刘芸转交，首到有一天刘芸红着眼睛告诉她："我们分手了。"
"因为他的腿伤？"苏怡忍不住问。
刘芸摇摇头，眼泪砸在地面上。"因为他不需要我了。"她哽咽着说，"他说不想拖累我，说我己经忍受了够多......"她用手背抹了把脸，"男生真是愚蠢的自尊心动物。"
苏怡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抱住她。刘芸在她肩上哭了一会儿，然后推开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笔记本："他说不想见任何人，但我想......也许你可以试试。"
那天放学后，苏怡独自来到医院。护士告诉她江书影拒绝了所有访客，但她还是把笔记留在了护士站，在最上面一页写道："物理老师说你上次的解题思路很精彩，希望听听你的想法。——5班学习小组"
第二天，笔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第12页第三题，解法太啰嗦。"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一种奇妙的纸上交流。苏怡每天送去笔记和习题，第二天总能收到批注和更简洁的解法。有时还会有随意的涂鸦——一个拄拐杖的小人，或者被箭射中的篮球。
六月初，苏怡终于在校园里见到了康复中的江书影。他拄着拐杖，右腿还带着支架，站在布告栏前看物理竞赛的获奖名单——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省二等奖。
"恭喜。"苏怡走到他身旁，轻声说。
江书影没有转头，但嘴角微微上扬："笔记很管用。"
"大部分批注都是你自己写的。"
"是啊，"他终于看向她，眼睛里有了些许光亮，"没想到除了篮球，我还能做点别的。"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在他们之间，苏怡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不带"校队王牌"光环的江书影——只是一个穿着普通校服、拄着拐杖的高二男生，眼里有脆弱，也有倔强。
"复健很辛苦吧？"她问。
"比想象中容易些。"他耸耸肩，"毕竟有人每天用物理题折磨我，相比之下复健师温柔多了。"
苏怡笑了，江书影也跟着笑起来。远处，林悦晴和陈雅琪正向他们招手，手里挥舞着期末考试时间表。
在这个普通的夏日午后，苏怡隐约感觉到某种新的可能性正在萌芽——不是作为啦啦队长和篮球明星，只是作为苏怡和江书影，两个即将升入高三的普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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