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开启的刹那，一股带着雪松香的寒气扑面而来，沈清如不禁瑟缩了下肩膀。她望着棺中女子腕间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莲花印记，喉间泛起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身形。更骇人的是，女子掌心纹路竟与石碑顶端那只青铜巨手完全重合，而她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断簪——正是沈清如三世轮回中始终佩戴的那支，簪头的并蒂莲雕纹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迹。
"这不可能..."李长卿的笛声戛然而止，青玉笛上的莲火忽明忽暗。他单膝跪在棺椁旁，玄色衣摆扫过积尘，指腹轻轻抚过棺中女子颈侧的红砂。沈清如看着他睫毛轻颤，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话。那红砂的形状，与她右耳垂后的胎记分毫不差。墨白的竹笛突然发出哀鸣，笛身经文如蛇般扭动，映得洞窟壁画上的飞天神女飘带都泛起血色，而佛陀慈悲的面容下，藏着与黑袍人如出一辙的镜面瞳孔。
阿依夏跪在棺椁旁，银铃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她解开颈间的鎏金围巾，露出锁骨处与沈清如相似的莲花刺青，只是颜色暗沉如干涸的血："千年前，巫女族长为镇镜渊，将自己的魂魄与镜渊钥匙一同封入石碑。每百年需以血脉至亲为引..."她抬头望向沈清如，眼中泛起泪光，睫毛上还凝着沙粒，"而你，就是她等了千年的转世。"
沈清如踉跄着扶住棺椁，青铜的寒意透过指尖渗进骨髓。腕间印记突然灼痛难忍，像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记忆如潮水涌来：西域祭坛上，巫女族长将断簪刺入心口时决绝的眼神；雷峰塔底，魔神心脏残片吸收护符执念时的诡异脉动；还有断桥边，李长卿为她系上莲花银饰时，指尖在她腕间多停留的那半刻温度。她终于明白，为何每一世都对玉珏、对他，有着刻入骨髓的眷恋。
"所以我们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她转头看李长卿，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抚过她眉间的黑气，指腹带着常年握笛的薄茧："就算是命运的棋子，我也甘之如饴。"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沈清如眼眶发热，想起这些日子他总在深夜替她熬药，药碗底藏着的那颗冰糖，融化时的甜意比什么都真切。
洞窟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墨白将竹笛横在胸前，笛身莲花纹与棺中女子眉心红砂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少年的银质耳坠随着动作摇晃，映出碑底正在重组的锁链："碑里还有东西！是...镜渊的核心！"话音未落，一道紫黑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浮现出双生魔神的虚影，而魔神手中握着的，竟是沈清如的玉珏。玉珏表面的莲花纹正在被腐蚀，露出底下狰狞的魔神图腾。
"血脉己归位，镜渊该苏醒了。"魔神的声音混着千年的怨怼，震得洞窟壁画纷纷剥落。沈清如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像是两个灵魂在争夺躯体。她看见棺中女子的魂魄飘出，穿着西域巫女的赤色长袍，发间银铃与阿依夏的如出一辙。魂魄与她的虚影渐渐重合，断簪残片在剧痛中化作锁链，缠住即将暴走的玉珏。锁链每颤动一下，她心口就传来剜肉般的疼。
李长卿突然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掌心贴上她腕间的黑气。他的手掌带着常年抚琴的温热，指缝间还沾着修补焦尾琴时的木屑："记得断桥的约定吗？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他的笛声混着焦尾琴音，竟是他们在临安茶寮常奏的《长相守》。琴音裹着笛韵，缠绕在她剧痛的经脉间，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抚平伤口。墨白咬破指尖，血滴在竹笛上，经文化作光网罩住魔神虚影，少年的嘴唇却渐渐没了血色。
"原来守护的力量，是心甘情愿的羁绊。"沈清如的泪水砸在玉珏上，千年记忆在此刻贯通。她想起阿依夏独自守着石碑，在沙暴中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想起百姓佩戴护符时，将家人名字绣在符布边角的认真模样；更想起李长卿无数次将她护在身后，哪怕自己后背被镜面碎片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还笑着说不疼。玉珏突然迸发万丈金光，将魔神虚影与镜渊核心一同包裹，光芒中，她听见了千年前巫女族长的叹息，也听见了李长卿此刻沉稳的心跳。
当光芒消散，石碑重新化作流沙。阿依夏的银铃变成了普通的饰物，而棺中女子的遗体化作漫天雪松香的花瓣，落在沈清如发间。她腕间的黑气尽数褪去，莲花印记重新绽放清光，而玉珏中央，赫然嵌着李长卿送她的那朵莲花银饰。银饰边缘还刻着极小的"卿""如"二字，是他在茶寮里偷偷用刻刀磨了三夜的痕迹。
出得洞窟，西域的月色格外清亮。李长卿替她披上披风，动作极轻地将她耳后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后的胎记。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最后只是低声道："等回临安，我给你打支新簪子，比断的这支更..."他的话被墨白的咳嗽打断，少年翻着白眼，往嘴里塞了块风干的牛肉干："先把镜渊彻底封了再说，雪山上的冰棺还闪着光呢。"
沈清如望着远处雪山，玉珏突然映出冰棺的画面：棺中本该沉睡的恶魂正在微笑，而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支由万千祈愿凝成的莲花灯。风过沙丘，传来若有若无的银铃声，像是来自千年前的，迟到的祝福。她悄悄伸手，勾住李长卿的小指，感觉到他手指骤然收紧，又慢慢放松，像是怕握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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