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临安城己透着暑意,茶寮后院的梅树结了青果。沈清如坐在葡萄架下,指尖绕着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墨白用巫女血脉编的,如今绳结里的竹笛碎玉只剩淡淡微光。绳结摩擦着皮肤,像是少年人不服输的倔强。她正对着玉珏发呆,忽见一道冰蓝色的光痕从珏面掠过,映出雪山冰崖上半掩的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寒气,而是一缕银铃的清响,那声音裹着西域的风沙,却又带着临安茶盏里的温热。
"在看雪山的幻象?"李长卿擦着汗走来,青瓷碗里盛着新制的酸梅汤。他的月白外袍沾着符纸碎屑,袖口还留着研磨朱砂的红痕,显然刚在整理驱邪法器。沈清如接过碗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笛留下的纹路。酸梅汤入口酸甜,冰块撞着碗壁发出轻响,却盖不住青玉笛突然的震颤——笛子竟从墙上跃起,笛身莲纹渗出金血,在青砖地面勾勒出西域星图的轨迹,每一道光痕都像是用血泪写成。
沈清如跟着光痕走到书房,暗格里的波斯文书正在自燃。泛黄的羊皮卷卷边处蜷起,灰烬里却浮现出阿依夏的字迹,那熟悉的西域花体字带着沙砾般的粗粝:"当梅果染血时,冰崖下藏着最后的真相。"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梅树上的青果不知何时都沁出了血丝,滴落的汁液在石板上汇成细小的莲花图案,每一朵都像是被封印的眼睛。玉珏的光芒骤然暴涨,将整座茶寮映成琉璃色,镜中浮现出雪山深处的场景:青铜门后,赫然立着一座刻满莲花护符的祭坛,那些护符上的纹路正在呼吸般起伏,像是被困住的魂魄。
三日后,他们在玉门关外换乘骆驼。沈清如裹紧镶着狐毛的披风,看着沙漠中不时闪过的镜面沙暴。每一粒沙子掠过玉珏,都像是划过前世的记忆。她数着骆驼铃铛的声响,忽然发现墨白的新竹笛是用昆仑雪竹制成,笛身上缠着阿依夏妹妹留下的银铃碎片,此刻正随着驼队的颠簸发出诡异的共鸣。少年的银质耳坠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却照不亮他紧抿的嘴唇——自从知道阿依夏的真相,他总在夜里对着竹笛发呆。
"前面就是镜渊旧址。"李长卿勒住缰绳,青玉笛横在膝头。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笛孔里还卡着片临安带来的梅叶,此刻己被风沙磨出了毛边。远处的雪山冰崖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冰层中隐约可见锁链的轮廓,每一道冰纹都像是被灼烧过的疤痕。当他们靠近,冰面突然裂开,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露出半埋的青铜门,门上的莲花纹与临安护符如出一辙,只是每道纹路里都凝结着黑血,像是干涸的泪痕。
玉珏自动飞向门环,断簪残片化作钥匙插入锁孔。门开的瞬间,刺骨寒气裹着万千银铃响扑面而来。沈清如踉跄着扶住门框,指尖触到青铜上的冰棱,那凉意里竟混着雪松香。她看见祭坛中央的冰棺——里面躺着的不是魔神,而是阿依夏的真身,她的眉心嵌着镜渊核心,银铃绕在颈间,铃舌上刻着西域古篆的"守"字。冰棺表面结着蛛网般的裂纹,每一道都映出她独自在沙漠中守望的画面:枯坐百年的身影,被风沙蚀出沟壑的面容,还有那只永远悬在胸前、却再没响起的银铃。
"姐姐...终究还是用自己做了封印。"阿依夏妹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银铃己恢复清透,却缠着几道裂痕,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她抬手轻触冰棺,冰层上立刻浮现出过往画面:百年前镜渊暴动,阿依夏将自己的魂魄炼成灯芯,用祈愿之力维持封印。沈清如看见她在沙暴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银铃在狂风中撞出带血的声响;看见她收集百姓的祈愿时,眼中闪烁的微弱光芒;更看见她最后将自己封入镜渊核心时,嘴角那抹释然的笑。
祭坛突然震动,镜渊核心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清如感觉体内的巫女血脉沸腾,千年记忆在此刻贯通。她看见千年前的自己将魂魄一分为二时,曾在阿依夏的银铃里藏了道符印——那是解开镜渊核心的关键,也是拯救阿依夏的唯一办法。"用我的血,唤醒银铃。"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阿依夏的银铃上。铃舌开始震动,发出的不再是警示的尖鸣,而是西域民谣的曲调,那声音里有驼铃、有胡琴,还有临安茶寮里的欢笑声。
冰棺缓缓打开,冷气中升腾起细小的光尘。阿依夏的睫毛轻颤,睁开眼时,眼中的幽冥之火己化作清透的琥珀色。"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像风吹过冰面,带着千年的孤寂与释然。银铃自动飞到沈清如腕间,铃身裂痕中渗出微光,"镜渊核心己被祈愿之力净化,但..."她突然咳出血珠,血滴在祭坛上,竟化作镜面蝴蝶,翅膀上映着临安百姓的笑脸,"还有最后一道劫数,需要你们用真心去渡。"
祭坛顶部的穹顶突然裂开,露出上方悬浮的巨型冰镜。镜中映出他们最害怕的未来:李长卿为护沈清如坠入镜渊,墨白的竹笛被镜渊吞噬,而沈清如自己,正亲手毁掉玉珏。但当沈清如握紧李长卿的手,感觉到他掌心传递的温度;当墨白将竹笛抵在唇边,吹出他们在茶寮常奏的《清平乐》;镜中的画面开始扭曲——李长卿的笛声里多了他们在断桥赏雪的脚印,墨白的竹笛上缠绕着百姓们祈福的红绳,而她手中的玉珏,正绽放出由万千祈愿凝成的莲花,花瓣上还沾着酸梅汤的酸甜、雪松香的清冽,以及阿依夏银铃里藏了百年的温柔。
冰镜轰然碎裂,化作漫天星屑。阿依夏的身影渐渐透明,她的银铃融入玉珏,在沈清如腕间留下一道莲花状的光痕。雪山传来轰鸣,镜渊旧址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满雪莲花的山谷,每朵花的花蕊里,都映着临安城的灯火。返程的驼队中,沈清如摸着腕间新生的光痕。玉珏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润,里面藏着银铃的余韵。李长卿递来温热的奶茶,指腹擦过她被风吹红的脸颊。墨白的新竹笛吹起《凤求凰》,笛声惊起一群镜面蝴蝶,翅膀上映着阿依夏的笑脸,而她的银铃,终于在历经千年后,成为了守护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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