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子夜被一层幽蓝笼罩,沈清如立在船头,看着镜面水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那些半透明的草叶裹着水光,每一根茎脉里都囚禁着百姓们的梦境:孩童攥着的糖葫芦变成缠绕的锁链,老者寿宴上的桃形面点化作锋利的镜面碎片,就连新嫁娘的红盖头也在草叶中褪成惨白,映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容。
船桨划破水面的刹那,水草突然如活物般缠上来。沈清如腕间的玉珏迸发出金光,可光芒刚触到水草,整片湖面便沸腾起来。无数镜面从水底升起,有的巴掌大小,有的如磨盘般巨大,每一面都映出她戴着魔神冠冕的模样——黑发披散,眉心莲花印记转为漆黑,手中握着的不是玉珏,而是由万千护符熔铸的锁链。
"是镜渊的'虚妄囚笼'!"李长卿的笛声混着焦尾琴音骤然响起,青玉笛上的莲纹渗出金血。然而笛声撞上镜面的瞬间便被反弹,化作尖锐的音刃割破他的衣袖,在小臂上留下数道血痕。他望着镜中自己被锁链贯穿胸口的画面,指尖却仍固执地按着笛孔,吹奏的竟是他们在茶寮常奏的《长相守》。曲调里混着湖面的嗡鸣,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墨白突然跃入水中,竹笛狠狠插入水草丛。笛身的银铃碎片迸发强光,却照亮了更骇人的景象:水草深处,那具青铜棺椁的锁孔里,赫然插着沈清如的银簪断片。断片上的莲花纹正在被棺椁吞噬,渗出的黑血顺着锁孔蔓延,将整具棺椁染成不祥的绛紫色。少年的巫女图腾在水中发出刺目紫光,他的银质耳坠被水草缠住,扯得耳垂渗出血珠。
"别碰它!"沈清如的警告被浪涛声吞没。当她伸手去拉墨白时,手腕突然被水草缠住。那些草叶表面的镜面开始旋转,映出她三世轮回的痛苦:汉朝刑场上的火舌舔舐脚踝,唐朝地牢里的锁链勒进锁骨,而此刻,镜中她正亲手将玉珏刺入李长卿心口。幻象太过真实,她甚至闻到了焦尾琴被血浸湿的腥甜。
李长卿猛地将焦尾琴掷入水中,琴弦绷断的声响如惊雷。他跃入湖中的刹那,青玉笛的光芒与琴身的朱砂符咒共鸣,在水面上炸开一圈金色涟漪。水草被灼得蜷缩,却又立刻生出新的藤蔓,这次缠绕的不是船只,而是三人的倒影——镜中李长卿的笛声变成锁链,墨白的竹笛碎成齑粉,而沈清如的玉珏正在崩裂。
当他们终于靠近棺椁,玉珏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悲鸣。沈清如腕间的莲花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镜面纹路。雪山的画面在玉珏中闪现:冰棺中的女子睫毛轻颤,眉心的莲花印记转为幽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中握着的锈蚀银铃正在滴血。每一滴血落在冰面上,都化作微型的青铜棺椁,里面躺着的赫然是沈清如不同年龄的模样。
与此同时,临安城的护符集体渗血。茶寮后院的梅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夜之间开满黑花。花瓣如雪花般飘落,触地即化作细小的青铜铃,铃铛里传出百姓们的哭喊声。沈清如隔着湖面望去,看见自家茶寮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光晕里映出的不是"茶"字,而是西域古篆的"劫"。
墨白的竹笛突然自行吹响,吹出的却是阿依夏的银铃声。少年的嘴角溢出黑血,却仍倔强地将笛子抵在唇边:"姐...镜渊要的不是力量...是你!"话音未落,青铜棺椁的锁孔发出巨响,沈清如的银簪断片彻底没入其中。棺盖缓缓打开,里面不是魔神,而是一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躯体,胸口插着的,正是那支本该属于她的完整银簪。
李长卿的笛声突然转为无声,他望着镜中自己渐渐透明的双手,终于明白镜渊的真正目的。当最后一片镜面水草缠上沈清如的脖颈时,他突然将青玉笛刺入自己心口,金血顺着笛孔流出,在空中凝成莲花的形状。"这次换我护你。"他的声音混着血沫,却仍带着茶寮里煮茶时的温柔,"记得...断桥的约定..."
青玉笛的光芒照亮湖面的刹那,沈清如看见雪山冰棺中的女子露出狞笑。她手中的银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而临安城的方向,无数护符化作锁链,正朝着西湖汹涌而来。玉珏在她怀中炸裂,碎片中映出最后的画面:茶寮的梁柱轰然倒塌,而废墟里,那卷西域帛书正在自燃,灰烬中浮现出阿依夏的字迹,只是这次写的不是"双生锁魂",而是"永劫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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