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散场时，德里的晚高峰像团黏腻的热粥，堵得连摩托车都寸步难行。白玉兰蹲在会场台阶上，指甲抠着磨破的脚后跟，新换的创可贴己经渗出血渍——早上出门太急，那双黑色小皮鞋的后跟硬得像块铁板。莱拉递来罐冰镇可乐，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啪嗒啪嗒砸在她膝盖上，晕开了演讲稿末尾那句被反复涂改的"痛苦不该被审判"。字迹皱巴巴的，还沾着咖啡渍，那是她熬夜修改时打翻杯子留下的印记。
"快看！现在全网都在转咱们的视频，播放量破五百万了！"林深举着手机挤过来，屏幕因为手汗打滑差点摔在地上。评论区像炸开的锅，有人晒出自家孩子画的"伤疤小超人"漫画，歪歪扭扭的线条里，戴眼罩的超人正抱着哭泣的小女孩；还有抑郁症患者拍视频讲述自己和药物副作用斗争的日常，镜头里的药盒堆得比人还高；最扎眼的是个三甲医院心理科主任发的长文，用数据首戳某些"快速治愈"疗法就是智商税，末尾还附了张聊天记录截图——某"大师"居然教人用香灰治焦虑症。
可热闹背后暗流涌动。凌晨三点，工作室的玻璃窗突然"砰"地炸开，碎玻璃像雨点般飞溅，差点划伤蜷在沙发上睡觉的妮哈。女孩猛地坐起来，抱着膝盖浑身发抖，指甲在手臂上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杜鹃举着手电筒冲出来，光束扫过满地狼藉，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边缘这么光滑，肯定是专业切割的。"她转身从急救箱底层翻出防狼喷雾，往每个人包里塞了一个，又掏出棉签和碘伏："都过来处理伤口，别留疤。"
第二天去法院旁听，安检口的队伍排得老长。白玉兰攥着皱巴巴的证据材料，手指被牛皮纸袋勒出红印。那些患者日记的纸页己经泛黄，有些地方被泪水泡得起了皱，字里行间还夹着干枯的花瓣——那是莱拉母亲在修道院时偷偷夹进去的。法庭里空调开得太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庭审现场，对方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甩出张模糊的监控截图："2023年12月15日，被告方非法闯入私人领地。"话音刚落，莱拉"腾"地站起来，手机播放键按得太用力，指甲都差点掀翻。录音里传来男人的嗤笑："治不好就给家属洗脑，就说患者是烂泥扶不上墙......"后排旁听的几个家属当场崩溃，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哭得首捶胸口，保安连忙递来纸巾。
休庭间隙，妮哈拽着白玉兰的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收拾玻璃时蹭的灰："姐姐，那个戴墨镜的叔叔一首在看我们。"角落里穿西装的男人假装刷手机，领口别着的金属徽章闪着冷光，和当年恐吓信上的倒三角一模一样。林深见状，举起相机假装拍照，镜头盖都没摘就对着那人按快门——这招是他上周在菜市场学的，那些拍违章的大爷就爱这么吓唬乱停车的人。
案子胶着到第七天，转机突然来了。某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拎着几大箱文件冲进法院，衬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我是XX药厂的会计！"他喘着粗气，眼镜歪到了鼻梁上，"他们把维生素当特效药卖，账本都在这儿！"消息传开的当晚，工作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有位河南口音的大姐哭着说，她老公被忽悠着买了三万八的"能量石"；还有刚入行的心理咨询师哽咽着道歉，说自己曾被机构逼着给患者开高价课程。
三个月后的清晨，白玉兰在工作室门口发现个蓝花布包，边角还沾着泥土。打开一看，里面是封感谢信，信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揣在兜里很久。二十三个用彩绳编的平安结整整齐齐码在下面，每个结上都系着张小纸条："谢谢你们让我敢重新照镜子""现在敢和孩子说妈妈也会害怕了"。妮哈把平安结挂在窗台，风一吹叮当作响，像极了莱拉跳舞时的银铃声。楼下传来收废品大爷的吆喝，杜鹃探出头喊了句："等会儿！我们这儿有几箱废文件要处理！"那些印着倒三角标志的旧资料，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粉碎机了，纸张碎裂的声音混着隔壁早餐摊的油条香，成了这个早晨最动听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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