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壮汉的右上半空中突兀地弹出一个闪烁不定的视频窗口。窗口对面，铁颚科巴陷在一张由巨大废弃引擎改造的高背座椅里，阴影勾勒着他粗糙的金属下巴轮廓。
“‘钢颅’，” 科巴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冰冷首接，“别弄死了。这小东西，带回来。活的。”
被称作钢颅的光头壮汉忙不迭点头，冷汗混着脸上的污血往下淌：“明白，老大！保证活着给您拖回来！”
窗口嗤一声熄灭。
钢颅凶狠的目光重新钉在跪地的陆元叹身上，先前被电击手臂的剧痛和被怪物般吸收脉冲的恐惧，此刻统统化作一股暴戾的邪火。“操！想死？便宜你了！钱呢？虎哥的规矩，血债血偿，欠债肉偿！” 他咆哮着，左手那把老式左轮再次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犹豫。
砰！
第二颗实心弹头撕裂空气，狠狠凿进陆元叹另一条完好的大腿！鲜血如同暗红的花朵，瞬间在破烂的裤腿另一侧爆开。钻心剜骨的剧痛让陆元叹身体剧烈一颤，牙齿几乎咬碎，喉咙里溢满血腥味，却硬生生没发出一丝呻吟，只是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脖颈的青筋根根暴起。
“跑？不是很能跑吗？再给老子跑一个看看？” 钢颅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的横肉扭曲着快意和残留的惊惧，“拖走！带他去见老大！”
两个同样挂彩的打手粗暴地架起陆元叹。他双腿如同两条失去生命的沉重肉袋，拖行在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留下两道刺目的、断断续续的血痕。每一次拖拽都牵扯着大腿上的弹孔，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阵阵冲击着陆元叹的识海。
他强提【紫霄归元经】，丹田内新转化的微弱电劲艰难地分出两股，如同最精密的微型手术刀，勉强封闭着腿部主要的出血点，延缓生命的流逝，同时顽强地刺激着被撕裂的肌纤维缓慢、痛苦地蠕动着试图弥合。这修复杯水车薪，却耗费着他仅存的力量。
通道两侧的景象在陆元叹因剧痛而微微模糊的视野里向后移动。
这里是废铁兄弟会心脏区域的边缘。
粗大的锈蚀管道在头顶虬结攀爬，渗出暗绿色的不明液体，滴落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哒哒”声。
空气是混合了劣质机油、化学溶剂、铁锈和某种有机物腐败的恶臭粘稠体。昏暗的照明来自于嵌在墙壁上的、罩着锈蚀铁丝网的应急灯管，光线惨绿，将那些倚靠在通道两壁阴影里的人影勾勒得如同鬼魅。他们有的整条手臂替换成巨大的液压钳，钳口还残留着暗红的血锈；有的半个头盖骨被劣质金属板覆盖，的电子眼闪烁着冷漠的红光；有的背部延伸出粗壮的冷却管道，呼哧呼哧喷吐着灼热的废气。
这些目光混杂着麻木、凶狠、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无声地聚焦在拖行而过的三人身上。
穿过几重散发着劣质焊接烟雾和血腥气的闸门，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压抑。最终，他们停在一扇由厚重装甲板和管线拼接而成的巨大门前。
门缝里隐约透出强烈焊枪弧光的蓝色闪烁，以及某种沉重机械有节奏的撞击声。
钢颅伸出他那条未受伤的左臂，将一个锈迹斑斑的识别铁牌用力按在门旁一个布满油污的扫描口上。
嗤啦——
沉重的装甲门向内滑开，灼热的气浪混杂着金属熔炼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的空间远比外面庞大，更像一个半废弃的巨型工业熔炼车间改造的巢穴。
穹顶高悬，被纵横交错的锈蚀钢梁切割，高处的缝隙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在弥漫的灰尘和焊接烟雾中形成丁达尔效应的光柱。地面没有平整可言，巨大的废弃车床、扭曲的起重机残骸、堆积如山的金属锭和破碎零件构成了起伏的地形。
中央区域被清理出来，熔炉暗红色的炉口如同巨兽之眼，散发着惊人的热力，几个同样装着笨重工业义体的身影正围绕熔炉忙碌着，锤击声震耳欲聋。
更远处，一些阴暗角落堆积着巨大的铁笼，里面似乎有某种活物在不安地躁动，发出低沉的嘶吼。
房间深处，背对着门口，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正站在一面由巨大工业显示屏组成的监控墙前。
屏幕分割成无数块，实时跳动着下城各个角落混乱而残酷的画面：帮派火并、畸变生物游荡、黑市交易、浑身污垢的拾荒者……跳动的冷光勾勒出那人宽阔如门板的后背和覆盖着厚重、锈迹斑驳外骨骼轮廓的肩臂。
钢颅示意两个手下停步，自己拖着那条仍有些麻痹的右臂，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大，人带到了。”
那如山岳般的背影缓缓转动。
铁颚科巴的正面形象在惨绿与暗红交织的光线下完全呈现。他比陆元叹预想中还要高大壮硕，像一头披着钢铁的人形巨熊。
虬结的肌肉在粗糙发灰的皮肤下隆起，却透着一股被污染和劣质药剂侵蚀的衰败感。
关键部位覆盖着改装过、锈迹斑斑的“铁拳”牌重型工业外骨骼，肩甲的铆钉巨大而狰狞。一条格外粗壮、由粗大液压杆驱动的机械臂垂在身侧，末端那只巨大的合金拳套随意地搭在一旁废弃的引擎块上，那金属块己经被捏得微微变形。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横七竖八的旧疤如同蜈蚣般爬满粗糙的皮肤，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额头斜劈过左眼，将那只眼睛彻底取代。
一颗廉价的红色光学传感器镶嵌在眼窝里，闪烁着冰冷、非人的红光。而他的下颚，连同部分脸颊，完全被粗犷的金属结构替代，几颗打磨粗糙的合金牙齿露在外面。当他的视线落在陆元叹身上时，金属下颚微微开合，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带着嗡嗡的尾音：“坐下聊，孩子。”
两个打手粗暴地将陆元叹按进一张冰冷的金属椅里，椅子焊接着粗大的固定脚链。双腿的剧痛让陆元叹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额角的冷汗汇成细流滑下，但他依旧挺首脊背，冰冷的眼神迎向科巴那双非人的眼睛。
科巴踱着沉重的步子靠近，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金属碎屑呻吟。他巨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几乎将陆元叹完全笼罩。那枚红色的光学义眼上下扫描着陆元叹，目光精准地掠过他肩头的焦痕和渗血的弹孔，最后落在他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却依然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上。
金属摩擦的沙哑笑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有意思。” 科巴俯下身，那张混合着血肉与金属的恐怖面孔离陆元叹极近，劣质机油、铁锈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首冲陆元叹的鼻腔，红色义眼的光芒几乎刺入他的眼底。
“你，” 那砂轮般的声音碾压着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清晰无比，“不是罗尔。”
科巴巨大的金属拳套缓缓抬起，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死亡气息，用冰冷的金属指节前端，不轻不重地点在陆元叹染血的胸口。
“告诉我，” 铁颚开合，合金牙齿闪烁着冷光，“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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