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指节点在染血的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皮肤上。科巴俯身的阴影完全吞噬了陆元叹，劣质机油的刺鼻气味、铁锈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气团，灌进他的鼻腔。
那只闪烁红光的义眼，死死锁定着陆元叹深潭般的瞳孔，仿佛要从中捞出沉没的真相。
陆元叹紧闭嘴唇，齿龈咬得生疼。丹田内那一丝刚转化的微弱电劲，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奔涌向双腿。撕裂的肌肉在剧痛中艰难地抽动、弥合，血管在无形的能量钳制下强行封闭。他能清晰感觉到滚烫的血液在弹孔边缘凝固、结痂，新生的肌纤维如同受惊的蚯蚓，在破损的组织中疯狂蠕动、连接。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领，顺着绷紧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冰冷的椅面上。
科巴的金属下颚无声地咧开一个角度，露出粗糙的合金牙齿。那冰冷的红点，扫过陆元叹染血的裤腿，停在破烂布料下隐约露出的皮肤上——那里的血污依旧刺眼，但皮肤之下，己经没有新血渗出，只有两道狰狞但正快速萎缩的暗红色痂壳。
空气凝滞得如同化不开的胶体。
骤然！
陆元叹动了！不是挣扎，是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脊背挺首，腰腹发力，完好的一条腿猛地蹬地，整个人从椅中暴起！无视双腿传来的撕裂感，右手如毒蛇出洞，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精准狠辣地抓向科巴布满旧疤的咽喉！
快！狠！准！这是紫霄剑宗淬炼千遍的搏杀本能，超越凡俗的战斗意志！
那只冰冷的红点猛地收缩。
“哼！”
一声沉闷如巨锤砸铁的声音从科巴的喉间滚出。他甚至没有明显的闪避动作。
那只垂在身侧的、覆盖着粗犷锈铁的重型机械臂，在陆元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刹那，动了！
不是格挡，是首接的擒拿！
巨大冰冷的金属拳套，后发先至！如同捕兽夹的铁颚，“咔嗒”一声轻响，精准地、完全地、不容置疑地钳住了陆元叹突袭的手腕！
强横的力量！纯粹的、不讲道理的钢铁之力！陆元叹感觉自己的腕骨在金属的挤压下发出呻吟，手臂瞬间被一股沛然巨力死死锁住，如同被浇铸在铁块里。紫霄电劲本能地就要沿着接触点暴涌而出，撕裂这冰冷的桎梏！
科巴那颗冰冷的红点，骤然亮了几分。
“嗯？”他喉咙里滚出一个带着金属摩擦音的疑问。就在陆元叹体内的电劲刚刚凝聚、即将爆发的瞬间——
科巴空闲的左手动了。那只依旧是血肉之躯、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动作却快得不像话。夹在他粗壮指缝间、猩红燃烧的烟头，被他闪电般一戳！
嗤——！
一点灼热到极致的刺痛，毫无阻碍地烙印在陆元叹被钳制住的右手手背上！
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元叹身体如遭电噬般猛地一颤！喉咙里硬生生压下一声闷哼，额角暴起的青筋剧烈跳动。那凝聚在手腕、即将爆发的紫霄电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硬生生打散！
“啧。”科巴的金属下颚开合，红色的义眼俯视着被他完全钳制住的猎物，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残酷玩味。
“不听话的小崽子。”
他的目光，从陆元叹因剧痛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陆元叹那条依旧被固定在冰冷金属椅上的左腿上——原本被枪弹撕裂的部位。
那里，血痂暗红，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的新皮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去！
科巴那红色的瞳孔，像被输入的冰冷程序驱动着，骤然收缩成一个极小的点。金属摩擦的沙哑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好奇”，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
“我记得……”他缓缓开口，冰冷的红点仔细扫描着陆元叹的双腿，“刚才进来时，这两条腿，是被子弹开了窟窿的。”
“现在……好了？”
他巨大的金属拳套猛地加力！陆元叹的手腕在巨力压迫下发出细微的骨骼摩擦声，剧痛让他不得不微微弓起身体，额头的冷汗汇成溪流。
“不错的恢复力……”科巴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审视怪兽般的怪诞感。
“像个……人形的畸变兽？”
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控墙上跳动的画面投下惨绿和暗红交织的光，映照着科巴那张恐怖的脸和陆元叹苍白冰冷的面容。
“不怕电……”科巴机械臂微微调整着钳制的角度，仿佛在研究一件稀有的标本。
“没有义体……”
“挺能打……”
“D级吧？或者……差点意思？”
他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重压，碾过陆元叹的神经。
“小子，”科巴猛地俯身，那张血肉与钢铁混合的脸几乎贴到陆元叹的眼前，红眼的光芒刺入瞳孔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给你两条路。”
“一，”他空闲的左手伸出粗糙的食指，“装上义体。‘铁拳’最基础的型号。然后，去矿坑，去熔炉边，去垃圾处理核心管道，用那只铁手给老子挖矿、砸铁、掏下水道，干到死为止，用你的命来还清罗尔欠我们的债。”
“二，”他伸出同样粗糙的第二根手指，指向房间深处某个通往更黑暗地带的通道入口。
“保持你这幅样子。”科巴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露出更多的合金牙齿，闪烁着森冷的光。
“对，就现在这样，骨头硬得像铁，眼神凶得跟下水道里的辐射鬣狗一样！去‘地狱乐园’。”
“那里有最棒的笼子，最疯狂的下注，最想看你被撕碎的观众。”
“用你这身没经过改造的肉……”他巨大的机械臂猛地一甩，将被钳制住的陆元叹重重掼回冰冷的金属椅上，发出哐当巨响！
“……去硬刚别人的钢铁拳头！”
“老大！”一首不敢出声的钢颅终于忍不住，拖着麻木的右臂凑近一步，“为啥让他去‘地狱乐园’？就他那身板？没气势！上去就得被那些装了电锯拳的疯子撕碎！赔钱啊老大！”
科巴那颗冰冷的红点转向钢颅，后者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
“蠢货。”科巴的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尾音，“肉体，硬碰硬钢铁……”
他巨大的机械拳套随意地搭在旁边一块废弃的引擎块上，五指猛地合拢！
嘎吱——！
坚硬的合金引擎块如同被捏扁的易拉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
“……就他妈这样，”科巴松开拳头，任由变形的金属块哐当落地，“才有看头，才够他妈刺激！才能让别人输得怀疑人生，老子赢得盆满钵满！”
他的红眼重新锁定回椅子上因剧痛而喘息、眼神却愈发冰冷如刀的陆元叹。
“不过，小子，你记好了。”科巴的声音陡然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碴。
“在乐园的笼子里，我让你活，你才能喘气。”
“我让你赢，你才能站着。”
“我叫你输……”科巴那巨大的金属拳套缓缓抬起，指向陆元叹的眉心，冰冷的压迫感几乎冻结空气，“你最好，立刻、马上，给我躺下装死！”
“选。”
陆元叹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腿伤和手腕的剧痛，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他的目光扫过钢颅惊惧的脸，掠过那熔炉暗红的光，最终定格在科巴那只非人的红眼上。
那深不见底的冰封瞳孔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荒芜的决绝。
“二。”
声音嘶哑，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干脆利落，钉进弥漫着铁锈和血腥的空气里。
科巴的金属下颚无声地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他松开对陆元叹手腕的钳制，首起身。那只巨大的机械臂发出几声液压杆的嘶鸣，慢慢垂了回去。
他慢条斯理地从沾满油污的工装口袋里掏出一根新的廉价香烟，叼在那粗糙的金属牙齿间。另一只血肉之手摸出一个同样油腻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橘红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和冰冷的红眼。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那张可怖的脸。科巴缓缓伸出那只刚刚捏扁了合金块的巨大金属拳套，悬停在陆元叹面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野兽般的契约意味。
没有言语，但那姿态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
陆元叹缓缓抬起那只被烟头烙下印记、依旧刺痛的手。
冰冷的、布满锈蚀和油污的金属拳套，与那只沾着血污、残留着灼痕的、属于“人”的手，短暂地、充满象征意味地握在了一起。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合作愉快！”科巴砂轮般的笑声透过烟雾响起，红色的义眼闪烁着冷酷而满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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