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啦！！！柴房着火啦！！！”
“狼！有狼进村啦！！！”
“快起来救火！！捉狼啊！！！”
知青点各处瞬间爆发出凄厉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土屋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远处林场那边也隐约传来了警笛般的急促哨声和零星的狗吠！整个被雪覆盖的知青点如同炸了锅！混乱瞬间笼罩一切！
无数惊恐的人影从土屋、从窝棚里冲了出来！手里抓着水桶、脸盆、扫帚……更多的人则是茫然、恐惧地对着那滔天火海指指点点！
就在这片混乱嘈杂、人声鼎沸的光影中！
苏蔓踉跄着冲出烟火范围，还没来得及看清方向，身上多处伤口崩裂、高烧未退加上极度脱力的身体终于支撑到了极限！
意识仿佛被黑暗的潮水猛然吞噬！身体如同被抽掉脊骨般软倒下去！
在彻底陷入昏迷、坠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几秒钟，她模糊的视觉捕捉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冲天的火光照耀下，王大柱拖着昨日摔瘸又冻伤、此刻还在剧痛的腿，在几个狗腿子的簇拥下，面容扭曲地冲到了混乱人群的最前方！他捂着裤裆旧伤的位置（因方才跑动可能又扯到了冻伤），一只手却指向摇摇欲坠的火场和刚被村民合力暂时击退的狼群（群狼己被火光和人群驱赶到场边，但并未完全退去），然后猛地扭头，那双赤红的、充满怨毒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毒箭，瞬间锁定了正在倒下的苏蔓！他拼尽全力，发出盖过一切喧嚣的、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最险恶的指控：
“抓住她！就是苏蔓这个灾星！是她点的火！是她引来了狼群要祸害全点！！她想烧死所有人！她就是内奸！反革命分子！！”
意识被冰冷唤醒。
不是自然的清醒，而是被刺骨寒风和刺耳鼎沸的人声强行拖拽着，从无边的黑暗深渊里浮了上来。
“肃静！都肃静！”
“让开！把犯人押过来！”
粗暴的呵斥声，人群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寒风刮过光秃枝桠的呜咽声，还有鼻息间吸入的烟灰焦糊气味……无数感官信息如同碎片，猛地冲击着苏蔓昏沉的头颅。
她艰难地睁开干涩刺痛的双眼。视线模糊摇晃，高烧未退的身体虚弱得像随时会散架，后背的伤口每一次微弱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剪在身后，捆得死紧，勒得手腕生疼。两个腰上别着斧头、穿着臃肿棉袄的壮实民兵，正脸色冰冷地架着她两只胳膊，拖着她穿过愤怒围拢的人群。
地点是知青点前那片相对开阔、积雪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空地。临时用两张破桌子拼成的“审判台”后面，坐着林场的几个主要“领导”——包括昨天威风扫地的王大柱（此刻正一瘸一拐地站着，脸上黑灰未净，一条腿明显活动不便，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林场民兵队长张铁牛（国字脸，神情严肃复杂），还有几个苏蔓只见过一两次、此刻却绷着脸充当“代表”的中年男人。
空地中央被清出一小片区域，成了临时的审判场。以赵彩云为首的几个女知青和被驱赶到边的狼群（己被打散，只残留尸体和被驱赶的痕迹）成了控诉的背景。
苏蔓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重重推搡着，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冰冷的雪水灌入破洞的棉鞋，刺骨的寒意让她本就哆嗦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她抬起视线，扫过人群。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上，有惊恐、有愤怒、有麻木，更多的是深深的怀疑和唯恐避之不及的划清界限。
王大柱见苏蔓被押到，仿佛瞬间注入了新的力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唯一一个破搪瓷茶缸哐当乱响），指着苏蔓，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破音扭曲：
“乡亲们！同志们！都看清楚这个毒妇！苏蔓！”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充满煽动性的仇恨：
“前天！就是她！抗拒劳动！溜号去后山搞投机倒把，引来狼群！”
“被抓到还死不悔改！偷了同屋赵彩云同志的救命口粮！”
“更可恶的是！昨晚上！就是这个丧尽天良的反革命分子！怀恨在心！在柴房纵火！想把我们整个知青点、咱们整个林场的家当都烧光！想把所有人都烧死在里面啊！！”
他每吼一句，人群的骚动就加剧一分！不少人看向苏蔓的眼神更加不善，甚至有后怕的咒骂声！
赵彩云更是适时地跳了出来。她精心用冷水擦洗过脸，头发却故意弄得凌乱，脸上挂满了泪水，声音尖利、悲愤欲绝地哭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家评评理啊！我就是把攒了小半年的玉米面藏在枕头底下，想着冬天最艰难的时候救命啊！她苏曼心术不正！昨天上午偷溜出去就是踩点啊！晚上趁我被吵醒去看火，就摸进我屋里偷粮！天打雷劈的贼啊！我的命根子就这么没了哇！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双手还不断拍打着大腿，活脱脱一个被欺辱的受害者形象。她的哭诉瞬间点燃了人群对“偷粮贼”的天然仇视！
“烧粮仓的贼！该毙了！”
“小小年纪心这么毒！”
“把她扭送上去！批斗！游街！”
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在人群里蔓延开来！不少人看着苏蔓，如同看着瘟疫和灾星！唾沫星子在寒风中喷溅！
王大柱看着群情激奋，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快意。他抬起唯一利索的那条好腿，重重顿了一下地面（牵动伤腿又是一阵扭曲的抽痛），厉声喝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证物证都在！苏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冰冷的寒气夹杂着群情汹涌的恶意，如同亿万根钢针扎在苏蔓身上。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后背的伤口在高烧和激动下似乎又在渗血。但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意志如同淬炼过的寒铁！她没有哭喊，没有求饶。那双被污蔑、被囚禁、被烈火燎烧过的眼睛，在惨白的天光下，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着幽冷火焰的黑曜石！
她的视线扫过那些愤怒的面孔，掠过赵彩云那张得意的哭脸，最后定在王大柱那张因为得逞而扭曲的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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