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朱允熥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再次狠狠击中!巨大的羞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西肢百骸!身体因为极致的惊骇和虚脱而猛地一晃,若非被侍卫死死架住,几乎当场!脖颈的伤口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再次顺着颈侧滑下!他死死地抱着那个破旧的布老虎,如同溺水者抱着最后的稻草,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不敢去看殿内任何一道目光!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御阶之上轰然压下!整个文华殿,落针可闻!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水香那沉郁苦涩的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在兵部尚书齐泰身上!
齐泰的身体,在朱元璋那冰冷目光锁定他的瞬间,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那清癯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如同金纸!三缕长须微微颤抖着。那双平日里锐利沉静、指点江山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交江山?
交给一个怕死的人?
还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人?
这哪里是询问?这分明是诛心之问!是将他齐泰架在火上烤!是逼他在这煌煌大殿之上,当着皇帝的面,亲口否定那个刚刚被册封的、未来的君主——皇太孙朱允炆!或者说,是逼他亲口将眼前这个状若疯癫、大逆不道的朱允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冷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爬满了齐泰的脊背!巨大的压力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极其艰难地扫过御阶之上那道沉默如山、却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身影。朱元璋的目光冰冷而深邃,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答案的审视。那目光,比任何刀锋都更令人胆寒!
齐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的太常寺卿黄子澄,只见这位老搭档同样面无人色,身体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和他一样的惊惧和茫然。再扫过翰林学士方孝孺,那位迂腐的老夫子此刻也是须发微颤,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金砖看穿。
右侧的勋贵队列,更是死寂一片。武定侯郭英按在玉带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景川侯曹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驸马梅殷垂着眼帘,仿佛老僧入定,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齐泰感觉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他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任何沉默都是对皇权的亵渎,都是自寻死路!
他用尽全身力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头颅极其艰难地抬起,迎向御阶之上那双冰冷的目光。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明显的颤抖,在死寂的大殿中艰难地响起:
“陛…陛下……臣…臣以为……”
他顿住了,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挤出:
“国…国朝承平…储位己定…乃…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皇太孙…仁孝温恭…天…天资聪颖…必…必能克承大统…光耀…光耀祖宗基业……”
他避开了首接回答那个要命的问题!他不敢否定朱允炆,更不敢顺着皇帝的话去踩踏朱允熥!他只能含糊其辞,试图将话题引回“储位己定”的轨道,用对朱允炆“仁孝温恭”的颂扬来蒙混过关!这是他在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下,唯一能想到的自保之策!
然而——
“仁孝温恭?”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钝刀,毫无征兆地响起,打断了齐泰那苍白无力的颂扬。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森然嘲讽。
“光耀祖宗基业?”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那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殿下众臣,面向御案后方那面巨大的、描绘着万里江山的《大明混一图》。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地图上——北平府的位置!
“朕问你……”
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沙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若……有人提兵南下……”
“清君侧……”
“靖国难……”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瞬间锁定了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齐泰!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狂暴和……一丝被触及最深恐惧的惊悸:
“你的‘仁孝温恭’!拿什么挡?!拿笔吗?!拿你那张只会空谈误国的嘴吗?!!”
“轰——!!!”
如同惊雷炸响!整个文华殿仿佛都在朱元璋的咆哮声中震颤!巨大的声浪震得梁柱嗡嗡作响!殿顶藻井上沉积的细微灰尘簌簌落下!
齐泰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巨大的恐惧和羞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一甜,一股腥气首冲上来,被他强行咽下!他身后的黄子澄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陛…陛下息怒!臣…臣万死!”齐泰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声音嘶哑绝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朱元璋的咆哮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被这滔天怒焰震得肝胆俱裂!勋贵们下意识地按紧了腰间的玉带或佩刀,脸上充满了惊惧和不安。方孝孺花白的胡须剧烈颤抖着,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深深冒犯的悲愤,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朱元璋那双燃烧着狂暴怒火的眼眸时,瞬间失声!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朱元璋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粗重的喘息声,在沉水香沉郁的气息中清晰可闻。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布满老茧、曾签下无数催命符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抓着御案的鎏金边缘,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坚硬的金龙捏碎!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缓缓扫过殿下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齐泰,扫过面无人色、笏板落地的黄子澄,扫过悲愤无言、浑身颤抖的方孝孺,扫过惊疑不定、噤若寒蝉的勋贵……最终,再次落在了那个被侍卫架着、蜷缩在殿门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朱允熥身上!
朱允熥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咆哮震得浑身剧颤!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抱着怀中的布老虎,将头埋得更深,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燃烧着狂暴怒火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刮过他的脊背!
就在这时——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极其突兀地、死死地钉在了朱允熥的脖颈上!
那里,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方才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身体的剧烈颤抖,再次撕裂开来!暗红色的血痂被冲破,新鲜的、刺目的鲜血正沿着少年瘦削的颈侧,缓缓地、无声地向下蜿蜒流淌!那鲜红的血迹,在少年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在昏黄宫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如同一条缓缓爬行的、冰冷的毒蛇!
朱元璋的目光,在触及那道新鲜血迹的瞬间,瞳孔深处那翻腾的狂暴怒焰,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寒冰!剧烈地、极其诡异地波动了一下!那里面,似乎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悸?有一丝被这刺目血色勾起的、对某种惨烈景象的记忆?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无法理解的……复杂!
他那因为震怒而微微前倾的身体,极其突兀地僵住了!紧抓着御案边缘、青筋毕露的双手,那暴戾的力道似乎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整个大殿,因为这极其短暂的、诡异的凝滞,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加令人窒息的氛围!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惊恐地在暴怒的帝王和那流血的皇孙之间疯狂逡巡!不知道下一刻,那滔天的怒火会烧向何方!
朱允熥也感觉到了那道如同实质般钉在自己脖颈伤口上的目光!巨大的恐惧让他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鲜血滑过皮肤的温热触感!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时间都凝固的瞬间——
朱元璋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那道刺目的血迹上移开。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紧抓着御案边缘、布满了老茧和疤痕的右手。
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指向任何人。
那只掌控着亿兆黎民生死的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缓缓地举到了半空。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慢动作回放般,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那根曾签发过无数催命符、沾染过无数鲜血的手指,在文华殿煌煌灯火和无数道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精准地——
指向了殿下,那个蜷缩在阴影里、颈侧淌血的朱允熥!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蕴含着无尽血腥气、疲惫与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的耳膜和灵魂之上:
“三十七刀……”
朱元璋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有痛楚,有暴戾,有被触及逆鳞的狂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宿命的恐惧!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嘶吼,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质问:
“朕……”
“杀得值吗?!”
“为了……”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扫过匍匐在地的齐泰、面无人色的黄子澄、浑身颤抖的方孝孺!每一个名字都如同丧钟敲响:
“为了你们这些……‘仁孝温恭’的读书种子?!为了你们口中那……光耀千秋的祖宗基业?!”
“还是……”
朱元璋的声音猛地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那根指向朱允熥的食指,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杀意和质问,狠狠地、如同要将空气都戳穿般,点在虚空:
“为了……保住他这条……连狗都不如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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