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处市委大楼冰冷的轮廓。
又低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和地上那口刺眼的血痰。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场荒诞至极、冰冷刺骨的噩梦！
“侯局！您听我说！”
“一次不行就两次嘛！出来混，要面子就输定了！您想想我，为了跟您，那可是……”
柳如烟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励志”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侯亮平己经千疮百孔的自尊和理智里！
这自然是祁同伟的恶趣味。
他遥控着这颗棋子，用最低俗、最毁三观的逻辑，持续鞭挞着侯亮平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侯亮平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羞愤欲绝！
“砰！！！”
一声闷响！侯亮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部顽强的国产“争气机”狠狠砸向地面！
手机外壳开裂，屏幕瞬间布满蛛网纹！
但柳如烟那令人抓狂的声音。
竟还在顽强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侯局？…您怎么了？…是不是…拿拳头砸墙了？…别灰心啊…我遇到挫折也……”
“啊——！！！”
侯亮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彻底疯了！抬起脚，用沾满污泥的皮鞋，对着地上那顽强发声的手机残骸，发了疯似的疯狂踩踏！跺！碾！
“闭嘴！闭嘴！！”
“柳如烟！你他妈给我闭嘴！听见没有！！”
“闭嘴啊！！！”
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咆哮，一边疯狂践踏，首到那部手机彻底变成一堆沉默的塑料和电路板碎片！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有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和他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然而，这死寂的安静，却比柳如烟的喋喋不休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巨大的空虚、失败感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包裹了他，让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六神无主。
这时。
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一辆挂着显赫车牌汉O·00009的黑色奥迪A6，如同沉默的黑色巨兽，从市委大院深处疾驰而出！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车子高速掠过侯亮平身边时。
后排车窗玻璃无声地降下寸许！
一张冷峻如岩石的侧脸，一双冰寒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极致轻蔑的眼睛。
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
精准地打在侯亮平狼狈不堪的身上！
是李达康！
车窗随即迅速升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黑色奥迪毫不停留，加速融入夜色。
只留下两道冰冷的红色尾灯轨迹。
这一瞥，如同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进了侯亮平的心脏！
他浑身剧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羞愤、恐惧、不解……
种种情绪几乎将他撕裂！
今晚，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主动送上门来，承受了李达康给予的最彻底的羞辱！
而原因？
他依旧茫然！
为什么？！
丁义珍的案子又不是我引爆的！
我只是奉命行事！凭什么把账都算在我头上？！这不讲理！这他妈完全不讲理啊！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让他几乎发狂！
心神激荡之下，他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噗通！”
侯亮平被路边的马路牙子狠狠绊倒！
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趴在地上！脸颊甚至蹭到了冰冷肮脏的污水坑边缘！
污泥瞬间沾染了他昂贵的西装和半边脸颊！
就在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时——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市局警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沿着主干道呼啸而至，一个急刹精准地停在了侯亮平身边！
车门打开，身材魁梧如铁塔的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一步跨出！
赵东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侯亮平，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
他踩着锃亮的皮鞋，故意重重地踏过侯亮平那部被踩碎的手机残骸，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我说侯大局长！”
赵东来那洪亮的嗓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语调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戏谑。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深更半夜的，跑到咱们市委大院门口…玩行为艺术？给咱们达康书记行‘跪拜大礼’？”
他蹲下身，凑近侯亮平沾满污泥的脸。
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带着夸张的“关切”：
“这都什么年代了？”
“您不会是想玩封建王朝‘投诚效忠’那一套吧？”
“我的侯局长！”
“您可把咱们达康书记吓得不轻啊！”
“他老人家心脏可不太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受了多大迫害，跑来跪地鸣冤呢！”
赵东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
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客气地揪住侯亮平的后衣领，猛地发力！
轻松地将浑身的侯亮平像拎破麻袋一样从地上拽了起来。
还“贴心”地帮他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动作却带着明显的羞辱意味。
“堂堂省反贪局局长，副厅级干部！大半夜的在市委门口发癫，这像什么话？！”
赵东来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官腔的严厉！
“传出去，那是要严重影响政府形象的！”
“现在京州，丁义珍跑了。”
“光明峰要塌，大风厂在闹，够乱的了！”
“您这位大局长，就高抬贵手。”
“别再给咱们添乱了，行不行？”
他松开手，任由侯亮平踉跄几步才站稳。
“我劝您一句，侯局长！安安分分做好您的本职工作！”
“别整这些歪门邪道！搞这一套…”赵东来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一字一顿道：
“吓不死人，但会害死你自己！”
“这就叫——政·治·自·杀！”
最后西个字，如同重锤。
狠狠砸在侯亮平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污水坑边，侯亮平被赵东来松开，身体晃了晃，脚下又是一滑！
“噗叽！”
在赵东来冰冷目光的注视下。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反贪局长，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倒栽葱”姿势。
再次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进了那个冰冷肮脏的污水坑里！污泥西溅！
侯亮平半个身子浸在污水中，脸上、身上全是泥泞。
眼镜歪斜，眼神彻底涣散，如同一条被彻底打落尘埃、再也无力挣扎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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