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言那番引经据典、掷地有声的辩护，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扇懵了以孔伯都为首的保守派。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引以为傲的“道德高地”，被自己人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从内部攻破。
广场之上，再无一丝反对之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稳坐如山的帝王身上。
李世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像一个最冷静的裁判，在心中为这场精彩绝伦的博弈打着分数。
当张承言退下后，他缓缓站起身，走下台阶，亲自踱步到那几块巨大的白色木板前。
他伸出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那张画着给排水系统的工程图，发出“叩叩”的声响。然后，他又用手指抚过那张成本清单上“总计三百西十七两”的数字，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饼状图上，那个鲜红的“百分之九十二”。
技术、成本、民心。
三位一体，逻辑闭环。
“完美。”皇帝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百官，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名为“雄心”的火焰。
“众卿，”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他伸手指着陈凡、孙默、周正等人，然后又划过整个焕然一新的百花巷。
“这就是林爱卿教出来的学生，这就是经世致用堂交出的答卷。他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花了三百西十七两银子，没动用国库一文钱，就把京城这块烂了几十年的脓疮，变成了一块美玉。”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而你们呢？”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户部、工部、吏部的官员，“你们坐拥朝廷的俸禄，掌管着天下的钱粮工匠，这么多年，你们又为朕，为这大梁的百姓，做了些什么？”
诛心之问！
户部尚书钱秉忠、工部侍郎张闻等人，瞬间面如土色，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帝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不过，朕不怪你们。或许，是祖宗的规矩太多，束缚了你们的手脚。又或许，是这群年轻人，走了嗯......好运。”
他的话锋一转，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
陈凡等人心中一紧，不明白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远处，林知节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从皇帝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属于上位者的“制衡之术”的味道。内心那个摸鱼小人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来了来了，老板画完饼，就要开始压KPI了。这波操作，我熟。】
果然，皇帝的下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百花巷的成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它只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盆景’，中看不中用。”
李世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帝王的霸气与决断。
“所以，朕决定，再给他们，也给众位爱卿一个机会！”
他转身，面向陈凡等人，朗声道：“朕现在宣布，将京城另外三块老大难的区域——”
他每说一个地名，都像一块巨石砸入水中。
“——销赃聚赌、三教九流混杂的东城‘黑瓦子巷’！”
“——流民遍地、疫病横行的南城‘安乐坊’！”
“——以及，淤积百年、臭气熏天的西城‘龙须沟’！”
“这三个地方，朕现在就将它们，作为‘国家项目’，正式交给你们经世致用堂！”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己经不是奖赏了，这是考验，是终极考验！如果说百花巷只是一个“新手村”，那这三个地方，就是地狱难度的“精英副本”！每一个，都比百花巷要复杂、凶险十倍不止！
皇帝要看的，不仅仅是他们能否复制成功，更是要看，这套“百花巷模式”，在面对更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更复杂的民情、更严峻的财政压力时，其“可扩展性”和“鲁棒性”究竟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户部尚书钱秉忠第一个跳了出来，这次他是真的急了，哭丧着脸道，“改造一个百花巷己是侥幸，这三个地方加起来，比十个百花巷还大！工程浩繁，所需钱粮，不下万两！国库空虚，实在……实在无力承担啊！”
工部侍郎张闻也赶紧附和：“陛下，工部营造人手本就不足，若同时开工三处，恐非十年之功不能完成！”
他们一个哭穷，一个喊难，核心思想就一个：我们办不到，他们也别想办到！
李世隆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钱？”皇帝的声音冰冷，“朕记得，前几日查抄赵国公府，抄出的金银财货，不下十万两。这笔钱，朕就放在内帑，专款专用，就给他们做这三个项目的启动资金！”
钱秉忠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皇帝又看向张闻，“朕不要你们工部一个人。就用经世致用堂这一百二十名学子！朕给他们一年的时间！”
他环视全场，帝王的气场全开。
“朕今天，就在这里，开一场‘现场招标会’！”
他指着那三个地名，对陈凡等人说道：“这三个地方，你们自己选！自己组队！自己规划！钱，朕给！权，朕也给！一年之后，朕要看到三块美玉，而不是三块顽石！”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刺向了满朝文武。
“朕也要看看，到最后，究竟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管用，还是这群小家伙手里画出来的什么‘PPT’，更能为我大梁，开创一个朗朗乾坤！”
皇帝的声音，在百花巷的上空久久回荡。
陈凡、周正、孙默等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那混杂着巨大压力和无限兴奋的火焰。
他们知道，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将理论付诸于广阔天地的伟大实践，即将在他们手中，拉开序幕。
而这场“皇家路演”，也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从一场“成果汇报会”，变成了一场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项目启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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