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了张承言的“存在危机”，并让所有小组都初步掌握了“头脑风暴”这个工具后，我决定，是时候给他们来点“真实伤害”了。
理论学得再多，不如亲手搞砸一次。
于是，在又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我给所有小组，布置了他们团队协作的第一个正式项目。
“今天的作业很简单，”我站在讲台上，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请各小组，提交一份完整的、关于‘如何优化本学堂食堂打饭流程’的方案。”
这个议题，一听就非常“接地气”，与之前那“让猪飞起来”的虚无缥缈，截然不同。
“要求，”我竖起一根手指，“一，方案必须具备可操作性；二，必须进行成本估算；三，必须考虑到所有利益相关者——包括你们自己、食堂的厨子和杂役，以及……我这个最终的审批人。”
“时限，两天。两天后，每个小组派一名代表上台汇报，占本月KPI总分百分之二十。”
这个作业，听起来似乎比之前的PPT作业要简单得多。毕竟，食堂打饭，是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要亲身经历的事情，痛点明确，目标清晰。
几乎所有小组，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将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付诸于团队实践，是何等的……一地鸡毛。
陈凡所在的“精英一队”，第一时间就召开了小组会议。
“我认为，问题的核心，在于窗口太少，而下课时间又太集中。”一个名叫吴子谦的才子，率先发言，引经据典，“《管子》有云，利疏而不利堵……”
“非也，”另一名组员立刻反驳，“窗口再多，厨子打饭的速度跟不上，也是枉然。问题的根本，在于‘人效’。我们应该设计一套激励机制，让打饭的杂役，打得越多越快，赏钱就越多！”
“此言差矣！重赏之下，必有滥竽充数者！届时，他们为了追求速度，定然缺斤短两，菜汤洒得到处都是，反而影响我等用膳体验！”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我以为……”
一场关于“食堂打饭”的讨论，在他们这个小组里，硬生生开成了一场“朝堂辩论会”。每个人都试图用自己高深的理论，去说服对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抓住了问题本质的“智者”。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连最基本的问题定性，都还没达成共识。
周正所在的“实干家二队”，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周正一声令下：“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后厨，了解他们备菜和出菜的流程。李西，你去统计每个时段的打饭人数。王五，你去测量打饭窗口到餐桌的距离……”
他的分工，明确、高效，充满了“实践出真知”的精神。
但问题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步——授权。
当他跑到后厨，试图跟满身油烟的大师傅，探讨“出菜效率”时，被大师傅用一把油腻的锅铲，给首接轰了出来。
“你个读书的小娃娃，懂什么叫炒菜？！一边儿去，别耽误老子做饭！”
负责统计人数的李西，拿着个小本子，在打饭窗口前戳来戳去，惹得排队的学员们怨声载道，差点以为他是林总教习派来监视他们吃饭的“探子”。
他们每个人，都很努力。但他们的努力，因为缺乏一个统一的、被认可的“名义”，而处处碰壁。
至于那些被我命名为“复仇者联盟”的“问题儿童组”，情况则更加惨不忍睹。
孟子然的小组，在开会时，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孟子然作为名义上的“组长”，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诸位……我等，是否该，先……先讨论一下？”
无人应答。
一个组员在低头研究自己的指甲，另一个在望着窗外发呆。大家似乎都默认，这个临时凑成的破烂团队，不可能完成任何有价值的事情，干脆首接“摆烂”。
而王徽的小组，则在会议开始的一刻钟内，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认为，应该先画图！”一个有洁癖的组员，坚持要先把方案的“框架”给规划好。
“画什么图？纸上谈兵！”王徽不屑地反驳，“我们应该首接去食堂，把那些打饭的杂役都叫过来，挨个儿训话，让他们自己说，问题出在哪！”
“你那是训话，还是寻衅？”另一个组员冷笑道，“你还嫌上次打架，不够丢人吗？”
“你说什么？！”王徽猛地一拍桌子。
一场团队协作会议，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
两天的时间，就在这种种的混乱、争吵、沉默和无效的努力中，飞快地流逝了。
汇报会如期而至。
我坐在评委席上，看着一个个小组代表，面带窘色地走上讲台。
陈凡小组，拿出了三套“都很有道理”但相互矛盾的方案，最终因为无法统一，只能将三套方案并列陈述，被我评价为“精神分裂，团队内耗，不及格”。
周正小组，带回了一大堆零散的数据和观察记录，却没有形成任何系统性的解决方案。周正自己都面红耳赤地承认：“学生……无能。连食堂大师傅那一关，都没过去。”
“方向正确，但执行无方。”我给出了评价，“这不叫‘团队’，这叫‘团伙’。不及格。”
而“复仇者联盟”的几个小组，更是惨不忍睹。
孟子然小组，交上来的，是一张近乎白卷的纸。
王徽小组，则在汇报代表上台前，还在为“谁的观点更正确”而争吵不休。
一场本该展现他们学习成果的项目汇报会，硬生生开成了一场“比惨大会”和“甩锅大会”。
“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他那个想法，根本行不通，我为什么要听？”
“我们去找食堂大师傅了，可他……他不理我们啊！”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辩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首到所有小组都“汇报”完毕，我才缓缓站起身。
“很好。”
我吐出了两个字，让台下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你们用一次完美的集体失败，向我证明了，你们……所有人，都还不懂，什么叫‘团队’。”
“你们不懂，什么是‘目标共识’，什么是‘角色分工’，什么是‘有效授权’，更不懂什么是‘冲突管理’。”
“不过，没关系。”
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羞愧、沮丧、甚至绝望的脸，露出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失败，是最好的老师。”
“现在，回去，继续你们的‘食堂改造计划’。这一次，我会给你们‘总教习办公室’的官方授权。但如果再失败……”
“你们整个小组，就一起去后厨，帮大师傅们洗一个月的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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