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隔音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如同将地狱关在了门外。但门板并不能完全隔绝那刺耳的防盗蜂鸣器尖啸、歇斯底里的咆哮、杯盘破碎的刺耳噪音以及人群惊恐的喧哗。这些声音如同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敲击着林溪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后厨通道狭窄、闷热,弥漫着浓重的油烟、烤肉的焦香和洗碗水混杂的复杂气味。与外面水晶灯下的衣香鬓影相比,这里只有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穿着油渍围裙的厨师们听到外面的骚动,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探头张望。帮工们端着沉重的锅具,茫然地站在原地。那个红脸的主厨正对着对讲机用荷兰语咆哮着什么,唾沫横飞。
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般的剧痛——那是精神力瞬间被抽空的后遗症。她感觉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但她不能停!一秒钟都不能停!
她强迫自己站首身体,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低着头,沿着狭窄的通道快步向更深处走去。目标明确——员工洗手间!必须处理掉身上最明显的破绽!
就在她即将走到通道尽头时——
哐当!
后厨通往大厅的隔音门被猛地撞开!
“Nobody move! Stay where you are!”(谁也不准动!原地待着!)一个穿着便装、但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壮硕男人(正是刚才在甜品台附近的安保B!)堵在门口,一手按着腰间鼓鼓囊囊的位置(可能是电击器或手枪?),另一只手拿着对讲机,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后厨!他身后,另一个安保人员(A)也端着对讲机,神色严峻地跟了进来,目光死死盯住每一个角落!
排查开始了!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后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锅铲碰撞的声音停了,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停了,连主厨的咆哮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震慑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林溪的脚步顿住了,身体瞬间僵硬!她能感觉到那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通道里的每一个人!她强迫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微微低下头,露出“被吓到”的、不知所措的表情,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墙边阴影处缩了缩,试图利用一个堆满空纸箱的角落隐藏身形。她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内袋的空间卡片仿佛在发烫。
安保B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每个人脸上刮过。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荷兰口音,语速极快:“All staff! Line up! Now! Hands where I see them!”(所有员工!排队!现在!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没有人敢反抗。厨师、帮工、侍应生们,包括那个红脸主厨,都顺从地、带着恐惧地开始向通道中间聚拢,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林溪的心沉到了谷底!一旦排队,她的侍应生制服、帽子、口罩将不再是掩护,而是将她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那个红裙女士和目睹她“失手”的宾客,随时可能被带进来指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Jij!”(你!)一声带着浓重荷兰腔的愤怒咆哮突然响起!是那个红脸主厨!他排到了队伍前面,却猛地伸出手指,指向正试图悄无声息混入队伍末尾的林溪!他油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溪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Die nieuwe! Zij! Zij liet het vallen! Mijn saus! Haar schuld!”(那个新来的!她!是她打翻的!我的酱汁!她的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溪身上!包括那两名安保!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了她!
林溪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完了!被认出来了!还是以这种最糟糕的方式!
安保B和安保A对视一眼,眼神更加凌厉。安保B大步流星地朝林溪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溪的心尖上!
“You! Temp girl! Take off your mask and hat! Now!”(你!临时工!摘掉口罩和帽子!现在!)安保B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硬物上!
巨大的危机如同冰冷的巨爪扼住了林溪的喉咙!摘掉伪装,暴露真容,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她插翅难逃!空间里的葫芦瓶将立刻成为铁证!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林溪的脑海中仿佛有冰冷的电流闪过!前世被背叛推入深海的绝望,与此刻被围堵的绝境重叠!一股强烈的、超越恐惧的求生本能和冰冷的愤怒瞬间爆发!
她没有尖叫,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按照命令立刻摘下口罩帽子。
“Sorry! Sorry! Big mess! My fault! Sorry!”(对不起!对不起!大麻烦!我的错!对不起!)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透过口罩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致的惊恐,身体配合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英语生硬、破碎、语法错误百出,带着浓重到夸张的“异国口音”(刻意模仿东南亚腔调)!她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慌乱地比划着刚才“打翻”托盘的姿势,身体却像受惊的兔子般,试图绕过气势汹汹走来的安保B,往堆放空纸箱的角落深处缩去!
她的动作狼狈、笨拙、充满了底层服务人员闯祸后的巨大恐惧和不知所措!她刻意放大了自己的“平凡”和“卑微”——一个英语蹩脚、笨手笨脚、来自不知名小国的临时工,因为打翻了酱汁惹出大麻烦而被主厨当众怒斥,此刻正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形象,与她刚才在酒会上制造混乱、收取国宝的“神偷”形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差!
果然!
安保B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凌厉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和……厌恶。眼前这个瑟瑟发抖、英语都说不利索、被主厨指着鼻子骂的临时工女孩,实在不像是有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一件古董的“神偷”。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倒霉的闯祸精!她的恐惧太真实了,那种底层打工者面对大麻烦时的绝望,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Henk! Fet her!”(亨克!别管她了!)安保A在对讲机里急促地吼了一声,他显然收到了更重要的信息,“The boss says check the exits! And… the windows upstairs! Fast!”(老板说检查出口!还有……楼上的窗户!快点!)显然,楼上展柜的失窃才是重点!一个打翻托盘的临时工,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安保B(亨克)狠狠瞪了还在“瑟瑟发抖”的林溪一眼,又扫了一眼暴怒的主厨,最终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荷兰俚语(大概是“废物”的意思),不再理会林溪,转身和安保A一起,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员工,朝着通往楼上书房的内部楼梯冲去!
危机暂时解除!
但危险远未过去!一旦他们发现书房窗户插销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必然会重新怀疑内部人员!后厨的封锁也并未解除!
林溪的心脏依旧在狂跳,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薄薄的衬衫。她利用安保转向的瞬间,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窜进了员工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林溪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因为后怕和紧张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迅速摘下沾有酱汁污渍的棉线手套和口罩,塞进垃圾桶深处。又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冲洗了一把脸,试图让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意念沉入系统空间。
那片一立方米的绝对静域中,那只清乾隆豆青釉暗刻缠枝莲纹葫芦瓶,正静静地悬浮在中央。温润的釉色在虚无中流淌着内敛的光华,瓶身上精妙的缠枝莲纹清晰可见,完好无损。它仿佛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安详地沉睡着,对刚刚发生在外界的惊涛骇浪毫无感知。
【目标物品状态确认:完好无损!】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却如同天籁。
瓶子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但她的处境,依然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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