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拆墙、散粮、放毒气,都还只是在安乐县内部进行的“战略性降级”,那么陈默接下来的行动,则是将他那套“稳健”哲学,主动推向了城外,推向了与敌人接触的第一线。
黄昏时分,当全城都笼罩在“诛心之气”中时,陈默却带着一支精挑细选的小队,悄悄地从刚刚拆出的城墙豁口溜了出去。
这支队伍的成员构成十分奇特:两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三个手脚麻利的泼皮无赖,以及……一个自告奋勇、非要跟来的“粉丝团团长”——石头。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刺探军情,也不是去埋设陷阱,而是去“演戏”。
或者用陈默的专业术语来说,叫做“构建沉浸式负面体验场景”。
“我们的目标,是城外三里处的那个废弃村落,名叫下河村。”
夜色下,陈默压低了声音,对着手下这几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剧组人员”分派任务。他手中拿着一卷地图,上面用炭笔详细标注了下河村的地形和他们的行动路线。
“根据《黄巾军行军路线概率分析报告》推断,他们有78.3%的概率会选择下河村作为先锋斥候的临时歇脚点。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把那里布置成一个……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一个泼皮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陈主簿,您的意思是……咱们去那儿跟他们打一架?”
“不。”陈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像一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我们不去打架,我们去……当导演。”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己经荒废多时的下河村。
这里断壁残垣,野草丛生,在月光下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陈默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像一个挑剔的舞台监督,先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风向,东南风。斥候大概率会从村口大路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这几间屋子。所以,这里的视觉冲击力必须最强。”
“水源,村里有口枯井。很好,这是我们传播‘瘟疫’恐慌的关键道具。”
“痕迹学……嗯,我们需要制造一些‘打斗’的痕迹,但又不能太专业,要符合流寇抢劫的粗糙特征。”
他的一番自言自语,听得那几个泼皮和老猎户一愣一愣的,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只有石头,跟在陈默身后,听得如痴如醉,心中的小本本己经记满了感悟:【先生果然是先生!连风向、水源、敌人的第一视角都考虑得如此周全!这己经不是计谋了,这是艺术!战争的艺术!】
勘察完毕,陈默开始下达一系列具体到令人发指的指令。
“老张,老李,”他对着两个老猎户说,“你们去林子里,把昨天那头病死的野猪拖过来,丢在村口。记住,要让它看起来像是挣扎了很久才死的,在它周围的地上,多弄一些凌乱的蹄印。”
“你们三个,”他转向那几个泼皮,“去那几间屋子,把门窗都给我砸烂,但不要用利器,用石头和木棍,留下钝器击打的痕迹。屋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制造出被翻掠一空的假象。记住,要乱,但不能有太多值钱的东西碎片,要体现出‘穷’这个核心思想。”
“石头,”他最后看向石头,“你跟我来,我们有更重要的工作。”
陈默带着石头,来到了那口枯井旁。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半罐黏稠的、散发着腥味的……鸡血。这是他特意让张屠户准备的。
“看着,”陈默对石头说,然后他亲身示范。
他没有首接把鸡血泼洒得到处都是,而是用一根茅草,蘸着鸡血,在井沿、在旁边的石磨上,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溅出几道血痕。
“血迹,不是越多越好。”陈默一边操作,一边冷静地教学,“要看喷溅的方向和形态。这种呈放射状的细小血点,说明是利器划破动脉时喷溅出来的,代表着致命伤。”
他又在地上拖出一条不连续的血痕。
“这种拖拽状的血迹,说明有人受了重伤,被人从这里拖走了。这会给看到的人带来更强的心理暗示——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而且有‘幸存者’,或者说,有‘传染源’被带走了。”
石头呆呆地看着陈默。
他看着陈主簿娴熟地伪造着血迹,手法专业到让他这个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衙役都感到心惊。
他看着陈主簿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将一个废弃的村落,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凶案现场”。从门窗破损的角度,到地上散落的破烂农具的位置,再到那头病死野猪的摆放姿势,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充满了戏剧张力。
石头的内心,再次被一种巨大的震撼所淹没。
【陈主簿……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手法,这心思,这滴水不漏的细节把控……别说是专业的山贼了,就算是郡城里最厉害的刑狱老吏,在伪造现场这方面,恐怕也要对先生甘拜下风吧!】
【他……他不会是……】一个荒唐的念头在石头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会是哪路传说中的贼王,退隐山林,结果被我们县尊请出来当主簿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石头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然怎么解释,陈主簿对流寇的心理了如指掌?怎么解释,他对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如此精通?
想到这里,石头看向陈默的眼神,除了敬畏和狂热,又多了一丝丝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追随一个深不可测的魔王。
而这位“魔王”,此刻正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树枝,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滩鸡血的形状,嘴里还在嘀咕:
“不行,这个血泊的边缘太规整了,不符合自然凝固的规律。得再弄得不规则一点,加上一些灰尘混合的效果……”
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仿佛不是在伪造一个杀戮现场,而是在完成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这,就是一个究极稳健主义者的自我修养。
要骗,就要骗全套。要演,就要当影帝。
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经得起最挑剔的观众(黄巾军斥候)的检验。因为任何一个疏漏,都可能导致计划失败,而计划失败,就等于他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所以,他不能允许任何瑕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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