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两道鬼祟的身影，正借着稀疏的星光，在田埂与树影之间快速穿行。
他们是黄巾军渠帅张牛角麾下的斥候，一高一矮，高的叫王大，经验丰富，是这支斥候小队的队长；矮的叫赵二，入伙不久，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半大孩子。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赶在大部队之前，摸清安乐县的虚实。
“队长，前面就是下河村了，地图上标的，咱们可以在那歇歇脚。”赵二喘着粗气，有些兴奋地说道。连日的奔波，让他对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充满了向往。
王大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片刻，然后又抬起头，用力地嗅了嗅空气。
“不对劲。”王大皱起了眉头，表情凝重。
“怎么了，队长？”赵二紧张地问。
“太静了。”王大压低声音，“这种废弃的村子，晚上该有些野猫野狗，或者至少有点虫鸣。可现在，死一般的寂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闻到没有？风里有股味儿。”
赵二学着他的样子，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怪味钻进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味道，有点像什么东西腐烂了，又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
“好像……是有点臭。”赵二老实回答。
“走，小心点，摸过去看看。”王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涯，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首觉。
两人放轻了脚步，像两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河村的村口。
然后，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月光下，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它的身体己经有些浮肿，皮毛上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在它的周围，地面被刨得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挣扎。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正是从这头死猪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娘的！”赵二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被王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王大没有理会吓傻了的赵二，而是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现场。他的目光扫过野猪身上那些不自然的伤口，扫过地上那些凌乱却又显得有些刻意的蹄印。
片刻后，他站起身，脸色变得无比古怪。
“队长，这……这是被什么猛兽给咬死的？”赵二颤声问道。
“猛兽？”王大冷笑一声，指了指野猪脖子上的一道致命伤，“你见过哪个猛兽下口，能下得这么……利索？这分明是人干的。”
他走到村口那几间破败的屋子前，看着被暴力砸开的门窗，以及屋里那一片狼藉的景象，眉头皱得更深了。
“队长，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赵二凑过来说道，“也不知道是哪路兄弟，手脚这么快，把这村子给‘洗’了。”
在他们流寇的行话里，“洗”就是抢劫的意思。
王大却没有附和，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不对劲。”他摇着头，自言自语。
“又怎么了，队长？”
“你看这抢的……”王大指着屋里，“太‘干净’了。别说铜板了，连个像样的铁器碎片都没留下。可你看这墙角，那几只破陶罐还好端端地摆在那儿。哪有抢劫的，连铁锅都砸了，却放过几只陶罐的？”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灰尘，放在鼻尖闻了闻。
“而且，没有血腥味。这么大的动静，抢得这么彻底，却没见多少血。这不合常理。”
王（大）经验丰富，他知道，流寇抢劫，必然伴随着反抗和杀戮。一个村子被洗劫得如此干净，地上怎么可能连几滩像样的血迹都没有？
就在这时，赵二发出一声惊呼。
“队长！快看！这里有血！”
王大循声望去，只见赵二正指着村里那口枯井。井沿上，几道暗红色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王大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看到了那些喷溅状的血点，看到了那条拖拽向村外的血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月光还要苍白。
“完了。”他喃喃道。
“队长，什么完了？”赵二不明所以。
王大没有回答他，而是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赵二的胳膊，厉声喝道：“快走！离开这儿！这地方不对劲！”
“为……为什么啊队长？”赵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
“你懂个屁！”王大一边拖着他往村外跑，一边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恐惧的语气解释道，“这他娘的根本不是抢劫！”
“你看那井边的血迹！那是‘溅’出来的！是人血喷出来的！再看那地上的拖痕，有人受了重伤被拖走了！”
“再想想村口那头死猪！那根本不是被人杀的，那是病死的！还有这空气里的味儿……你还没明白吗？”
王大回头看了一眼那死寂的村庄，声音都变了调：“这里……闹瘟疫！！”
赵二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瘟疫！
这两个字，对他们这些整日里食不果腹、卫生条件极差的流寇来说，比官兵的刀剑还要可怕！
王大继续用他那充满惊恐的想象力，为赵二构建出一副完整的恐怖图景：
“肯定是这个村子闹了瘟疫，死了一堆人。然后，有路过的兄弟不知道，进来抢东西，结果也染上了病！你看那井边的血，说不定就是染了病的人在咳血！然后，发病的人被同伙给拖走了！”
“那……那我们……”赵二吓得腿都软了。
“我们赶紧走！把这事儿报给渠帅！这鬼地方，一刻都不能多待！”
王大拉着几乎快要瘫倒的赵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下河村，仿佛后面有无数看不见的瘟神在追赶他们。
他们惊慌失措，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陈默正拿着一个用竹筒和两片琉璃（他花大价钱买的）自制的简易望远镜，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目标己成功接收预设信息，情绪反应符合预期。恐慌指数评估：85%。】
【计划第一阶段：认知干扰，圆满成功。】
陈默满意地放下了望远镜，对身后那几个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泼皮和猎户，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
“收工。回去记得用烈酒洗手，衣服全部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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