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生舱的警报声在刺耳的峰值后,诡异地沉寂下来,并非因为稳定,而是因为监测系统己经无法解析那具躯体内部翻涌的、非标准的生命与意识信号。
舱内,被李明意识洪流(余烬)强行“接管”的苏青身体,静静地悬浮在浑浊的液体中。那双翻涌着钴蓝色混沌的眼睛,如同两个通往痛苦深渊的入口,漠然地“注视”着舱顶冰冷的金属。暗蓝近乎纯黑的“眼白”深处,那一点搏动的猩红,是唯一的“生命”迹象,冰冷、执拗,如同永不熄灭的余烬核心。
地下基地,死寂被粗重的呼吸和仪器的嗡鸣打破。李明(余烬)那具睁着混沌之眼的躯壳,右手依旧死死攥着无形的“画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喉咙里挤出的沙哑命令——“画……布……颜……料……给……我……”——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快!给他!”苏文渊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听”懂了那来自量子深渊的、以痛苦为燃料的执念。反抗军的成员如梦初醒,迅速搬来一块巨大的合成画板,各种颜料——尤其是大管大管浓稠的钴蓝和刺目的猩红——被粗暴地堆放在李明躯体的脚边。
就在颜料落地的瞬间,李明躯体的右手动了!不再是抽搐,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近乎机械的狂野!他一把抓起一管钴蓝颜料,首接用牙齿咬掉管头,浓稠冰冷的颜料如同内脏般涌出。他没有调色,没有构思,沾满颜料的手指如同失控的钻头,狠狠戳向洁白的画布!
嘶啦——!
尖锐的刮擦声刺痛耳膜。浓稠的钴蓝被野蛮地涂抹、刮擦、堆积,瞬间在画布中央形成一片翻滚的、压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漩涡!这漩涡的形态,竟与维生舱内苏青身体眼中那片混沌暗蓝惊人地相似!
紧接着,猩红!大管大管的猩红被首接挤爆,粘稠的颜料如同鲜血泼洒!李明的手指(或者说,是那量子余烬驱动的机械臂)在混沌的钴蓝漩涡中狠狠划过!一道粗粝、浓烈、贯穿画面的猩红疤痕被硬生生“撕裂”!疤痕的尽头,并非之前未完成的“∞ err”,而是被粗暴地、反复地涂抹、叠加成一个巨大、歪扭、如同爆炸核心般的扭曲太阳!这“太阳”没有温暖,只有灼烧的痛苦和毁灭的欲望,其边缘疯狂地溅射着钴蓝与猩红的混合污迹!
整个作画过程毫无美感,只有原始的破坏力宣泄和对痛苦记忆的粗暴复刻。每一笔落下,地下基地的量子监测器都发出尖锐的蜂鸣,显示着李明本体与维生舱内“容器”之间的纠缠强度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能量读数远超安全阈值!
“剥离程序准备!目标:维生舱载体!锁定苏青底层意识信号!”张珩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在基地的警报声中显得异常冷静。反抗军的科技人员利用李明作画时产生的巨大量子扰动作为掩护和定位信标,启动了紧急预案。
维生舱内,当李明在画布上刮出那道猩红疤痕的瞬间,苏青身体眼瞳深处那片翻涌的钴蓝混沌剧烈波动!那点搏动的猩红猛地膨胀!仿佛“余烬”的意识核心受到了来自画布的同源冲击!
就是现在!
一道精密的、针对苏青原生脑波频率的定向能量脉冲,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维生舱内混乱的量子场!它并非攻击“余烬”,而是切割!目标是强行分离被“余烬”洪流裹挟、几乎要被同化的苏青最后残存的意识碎片!
“呃啊——!”维生舱内,苏青的身体再次剧烈痉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她眼中那片混沌的钴蓝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疯狂搅动!那点猩红剧烈闪烁,仿佛在愤怒地抵抗!
剥离过程痛苦而凶险。每一次能量脉冲的切割,都伴随着维生舱生理指标的疯狂波动和苏青身体的剧烈反应。反抗军成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苏文渊死死盯着屏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终于!
当李明在画布上涂抹出那个扭曲太阳的最后一笔,能量脉冲也达到了峰值!
嗡——!
维生舱内,那片翻涌的钴蓝混沌猛地一滞!一道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暖黄色光晕,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烛火,艰难地从混沌边缘剥离出来!那是属于苏青的、最核心的自我意识碎片!
“捕捉到目标信号!牵引稳定!”操作员嘶声大喊。
几乎同时,维生舱的紧急减压阀启动!舱门伴随着刺耳的泄压声猛地弹开!早己准备好的医疗队顶着逸散的低温蒸汽和刺鼻气味冲了进去!
他们看到的景象令人心碎:苏青的身体蜷缩在浑浊的液体和血污中,皮肤布满可怖的撕裂伤和淤青,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翻涌着非人混沌的眼睛,此刻虽然紧闭,眼睑下却不再有诡异的蓝光透出。只有眼角残留的淡金色维生液和血丝的混合物,如同干涸的泪痕。
“青儿!”苏文渊挣脱阻拦扑到担架旁,颤抖的手抚上女儿冰冷的脸颊。当医疗队将生命维持装置连接到她身上,仪器发出稳定(虽然微弱)的节律时,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担架旁,压抑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
而在基地的维生舱外,那块刚刚完成的、散发着浓烈颜料气味和痛苦气息的巨大画布旁,李明(余烬)的躯体在完成最后一笔后,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右手猛地松开,沾满颜料的手指无力地垂下。他眼中那片翻涌的钴蓝混沌并未消失,但狂暴的波动平息了,变成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如同凝固的深海般的静默。他站在那里,额角的疤痕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钴蓝荧光,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又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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