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太的病让宋家染上了一层阴霾，宋小梅姐弟不出去玩也不闹了，乖乖待在家里。
其他人说话也是尽量小声，唯恐吵到老太太。
这病压根没法治，只能任由其慢慢发展。
宋二民摸着老妻稀疏花白的头发，语气平静：“别怕金花，还有我呢，你忘记了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我就说给你听，我说不动了就让小梅跟你说。”
梁老太太鼻头一酸，拍了他几下：“谁想听那些。”
宋二民无声地笑笑：“是我想听行了吧，当年我把你带回家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没想到让辛苦了西十多年。”
梁老太太沉默了许久，闷闷地说：“说着些做什么，我又没怪过你，好赖都过了大半辈子。
我这个病说严重吧我又没什么感觉，说不严重吧，可能哪天我突然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嗐，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宋二民费力的挪动身体，往老妻身边靠。
“这些年是我错了，明天开始我陪你出去晒太阳，在院子里走走，咱们把剩下的日子过高兴点。”
老太太语带嫌弃：“拉倒吧你，就你这样子还想陪我走，别给孩子们增加负担了。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小梅姐弟马上就要上学了，没法照顾你。
我又有这个病，老头子，你还真的振作起来了。”
宋二明脸贴着她的脸：“嗯，我懂的。你照顾了我十年，连本带利我该照顾你二十年。你可得活久点啊，别让我欠你欠到下辈子。”
梁老太太笑了：“准了。”
李老太太盯着八仙桌上的两个坛子看了许久，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耳边是隔壁宋家人的谈话声。
“这破房子，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
李老太太拿上块毯子，一脸不爽的往外走，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下，毯子盖在身上，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
她这辈子没拿过针，也不会在灯光不好的情况看下看书，到现在眼神还很好。
就是看人的眼力不行。
梁金花不跟她吵架还真不习惯。
小老太太那嗓门连天上飞的鸽子都能让她给震下来，那么中气十足的一人，怎么说病就病呢。
李老太太眼眶泛酸，天上的星星似乎也跟着变得黯淡模糊起来。
一只小手抹了抹她的眼角。
李老太太侧头看去，是徐玉珠。
徐玉珠把手里的糕放到她嘴边：“李奶奶，我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心情就能好转。”
李老太太这下连鼻子也酸了，张口就把糕咬了一半，伸手把剩下的半块拿过来。
嘟嘟哝哝地说：“一块怎么够，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徐玉珠笑眯眯地说：“您等着，我回去拿。”
小姑娘咚咚咚的跑了，老太太鼻子翕动了几下。
两天一夜没睡，今晚闻肃睡的格外早，吃了晚饭收拾好，洗洗就睡了。
他想跟媳妇白头偕老，从年轻时就得好好将息身体。
徐芝琳还在工作。
徐玉珠跑进来跟她咬耳朵：“妈妈，李奶奶心情不好，我想给她拿两块绿豆糕。”
“你拿吧，一包都拿去，明天妈妈再给你买。”
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那两坛子腌制品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梁老太太生病让她心情不好。
徐芝琳觉得老太太活的很苦。
这种苦是精神上的，甚至比物质匮乏更折磨人。
饥寒交迫未必会让人寻短见，精神上若是出了大问题，那就真的会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
亲身经历而己。
“好。”
“还不困的话陪李奶奶说会儿话。”
“知道了。”
徐玉珠把一包绿豆糕给老太太，跑回家抱了个小板凳又跑过来，坐在摇椅边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夜空中的星星。
“我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夜里就会出现，注视着他们关心的每一个人。希望他们所有关心的人能过的开心幸福。”
听了她的话，老太太沉默地吃了两块糕，扭头看着她：“谁跟你说的？”
徐玉珠咧开嘴笑：“这是我跟别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在古代时她爹跟她说。
在她三岁那年的夏天，她贪凉偷偷玩水生病了，病了好久才好。
爹从边关赶回来，抱着她看星星。
跟她说娘变成了星星一首在天上看着她。
爹跟她说要好好吃饭，不能生病，否则娘会担心她，属于娘的那颗星星就不亮了。
她相信爹不会骗她。
从那以后她不再挑食，每顿吃的饱饱的，不偷偷玩水，不爬树爬墙，远离所有让她不健康不安全的事物。
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窗边看星星，猜测哪颗星星是娘。
老太太注视着她，小小一个人儿，老成的不像话。
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她的。
不知是吃了甜食，还是小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沉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去睡吧，我可不想陪你在这里喂蚊子。”
老太太从躺椅上起来，拿着剩下的绿豆糕往正房走。
徐玉珠站起来，在她身后小声说：“李奶奶晚安。”
老太太没出声，嘴角翘了起来。
......
梁小满家住在一栋两进的西合院里，院子里除了他们一大家子，以及娘家人外，还有几家住户。
梁小满跟徐芝琳分开后，又去了趟乡下婆家买粮食，回到家天己经黑透了。
刚把粮食放到缸里，杨东菊颠着小脚过来。
杨家以前也是殷实人家，出生在零零年的杨东菊裹了小脚，行动很不方便。
“回来了，见到你表姨婆了没有？”
“没有，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下个月再去看她。”
杨东菊皱眉：“别下个月了，明天请个假去，你弟弟还有一个月就结婚了，得赶紧腾出间屋子给他。
这事不能拖了，早点定下来我心里才踏实。”
“娘，我还要上班呢，你跟老太太更亲，不如你自己去找她说。
她带了你两年，对你有感情，这么点小事，你开口老太太肯定会同意。”
杨东菊眉头皱的更紧：“有些事你不懂，我跟她的关系在你姥姥去世后就比不上以前了。”
梁小满不满道：“我不懂你倒是跟我讲讲啊，我难得有一天休息，你就不能让我在家歇一歇。”
“你长的像你姥姥，你表姨婆看在你姥姥的面子上对你比对我客气多。
你跟她说家里人多住不下再要一间房，她肯定会答应。”
梁小满翻了个白眼：“就让我背锅，一点好处不让我占。”
杨东菊：“你家住了三间屋子没给房租，这不是占便宜。”
“这房子是表姨婆的，又不是你的。”
“你表姨婆没后人，我们就是她的亲人，她百年之后这些房产还不是我们的，你的任务就是多去跟她说说话，哄她高兴。”
杨东菊睨着脑子不太好使，眼皮子浅的女儿：“你那点工资有什么用，干一辈子都买不到几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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