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的血渐渐凝固，在冰冷的地面周瑞芬将他未瞑目的双眼轻轻合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颤抖。陈默攥着赵铁柱的名单，名单边角被他的泪水晕开，洇出模糊的字迹。
“娘，这些名字...” 陈默突然指着名单末尾的 “李茂才”，声音发颤，“他是给西奶奶熬药的大夫，我见过他往药罐里撒奇怪的粉末。” 周瑞芬心头一震，将名单小心折好塞进衣襟。铁匠铺外传来犬吠声，由远及近，她猛地拽起陈默：“追兵来了！”
后院的狗洞成了唯一的生路。周瑞芬弓着身子钻出去，碎石划破膝盖也浑然不觉。陈默紧跟其后，怀中的图纸硌得胸口生疼 —— 那上面详细标注着西山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布局，以及 “母体培育舱” 的具置。夜色浓稠如墨，他们沿着田埂狂奔，身后火把的红光将稻穗染成血色。
路过乱葬岗时，陈默突然死死拽住周瑞芬的衣角。月光下，一具腐烂的尸体半埋在土里，身上的绸缎长衫沾满泥污。周瑞芬强忍着恶心翻找，从死者袖中掉出半块樱花纹玉佩，内侧刻着 “陈醋” 二字。“是内鬼！” 陈默压低声音，“上次在城隍庙，我看见二爷爷和这人握过手！”
远处传来日军巡逻车的轰鸣，周瑞芬将玉佩踹进草丛。荒草中突然窜出一只野兔，惊得陈默差点叫出声。周瑞芬捂住他的嘴，两人趴在坟堆后，听着皮靴踏碎枯枝的声响从头顶掠过。陈默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却驱不散刺骨的寒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摸到西山脚下的破庙。庙门虚掩着，神台上供奉的不是菩萨，而是半融化的樱花烛台。周瑞芬刚要推门，陈默突然扯住她的裤腿，指了指墙角 —— 那里散落着女人的长发，还有半截带血的银簪。
“是小姑姑的！” 陈默声音发颤。周瑞芬捡起银簪，簪头的蝴蝶纹与密道里女尸发间的饰物一模一样。神台后方传来铁链拖拽声，她攥紧碎镜，缓缓靠近。腐臭味扑面而来的瞬间，一只枯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黑暗中响起沙哑的女声：“快走... 有陷阱...”
周瑞芬强忍着尖叫后退，月光透过破窗照在那人脸上 —— 是个孕妇，腹部高高隆起，皮肤却呈现诡异的青灰色。孕妇的指甲深深抠进她的皮肉：“他们... 给孩子... 注射了病毒...” 话音未落，庙外响起刺耳的哨声，日军的探照灯刺破黑暗。
“带着这个！” 孕妇将一块沾满血的布条塞进陈默手中，“实验室... 通风口第三根横梁...” 她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涌出黑血，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解脱。陈默浑身发抖，周瑞芬拽起他就跑，身后传来日军踹门的巨响。
山路愈发陡峭，碎石不断从脚下滑落。陈默的布鞋早己磨穿，脚底渗血却咬牙不吭一声。周瑞芬想起他刚出生时，发妻抱着孩子说 “咱们默儿将来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
半山腰的老槐树下，他们发现了被钉在树干上的尸体。是个独臂男人，胸口插着带樱花纹的匕首，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周瑞芬颤抖着打开 —— 里面是实验室的建筑蓝图，还有一封用醋写的信：“周姑娘，我是王掌柜的兄弟。内鬼不止‘陈醋’，商会会长也是...” 字迹戛然而止，信纸背面用血画着个扭曲的 “陈” 字。
陈默突然指着山下：“娘，火把！” 密密麻麻的火光顺着山道蜿蜒而上，犬吠声和马蹄声震得人心慌。周瑞芬将图纸塞进树洞，扯下裙摆撕成布条，迅速在老槐树上系出个箭头 —— 这是赵铁柱教过的暗号。陈默见状，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将沾血的布条系在另一根树枝上。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母子俩躲进了山腰的岩缝。陈默靠在周瑞芬怀里，小声数着山下的火把：“一个，两个... 好多坏人。” 周瑞芬抚摸着他结痂的伤口，想起王掌柜临终前的话 “内鬼不止一个”。她握紧碎镜，镜面上倒映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实验室轮廓，那是罪恶的深渊，也是他们必须踏入的战场。
“默儿，等天亮了...” 周瑞芬声音坚定，“我们就去把这些吃人的魔鬼，统统烧成灰。” 陈默抬起头，晨光中他后颈的月牙胎记泛着红光，与赵铁柱的刀疤、王掌柜的血迹，还有所有死去的人一起，在她眼前交织成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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