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正焦急地看着段延庆在棋局前痛苦挣扎,心中充满不忍。他天性纯善,见不得他人受苦,更何况段延庆虽恶名昭著,但此刻那扭曲痛苦的模样,实在令人揪心。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一个极其熟悉、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威严的声音,如同首接在脑海中响起:
“虚竹师弟!速上前去,将东南角那颗白子,挪到‘天元’位去!快!救人要紧!莫问缘由!”
是虚尘师兄的声音!虚竹浑身一震!他对虚尘这位藏经阁共事数年的师兄,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虽然这指令听起来荒谬绝伦(天元位乃棋盘中心,岂能随便落子?),但“救人要紧”西个字,瞬间压倒了一切犹豫!
“阿弥陀佛!” 虚竹低宣一声佛号,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人群,扑向那巨大的棋盘!
“小秃驴!你想干什么?!” 南海鳄神怪眼一翻,就要阻拦。
“让他去!” 苏星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着虚竹那笨拙却异常坚定的身影。他摆下珍珑棋局三十年,为的就是寻找一个心地纯净、不为外物所惑、能堪破“置之死地而后生”玄机的有缘人!虚竹此刻的行为,看似愚笨,却隐隐暗合了某种契机!
虚竹冲到棋盘边,根本不敢看段延庆那狰狞扭曲的脸,也完全不懂什么棋理,只牢牢记住虚尘的指令。他目光慌乱地扫过棋盘,终于在东南角找到了一颗孤零零的白子。他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起那颗白子,然后在无数道或惊疑、或嘲讽、或不解的目光中,笨拙地、毫不犹豫地将其“啪”地一声,按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上!
这一子落下,石破天惊!
“胡闹!”
“蠢材!天元岂是随便落的?”
“这和尚是来捣乱的吗?”
群豪顿时炸开了锅!嘲笑声、呵斥声此起彼伏。
然而,棋盘之上,异变陡生!
那颗被强行挪到天元位的白子,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原本纠缠绞杀、死气沉沉的黑白大龙,被这完全不合棋理、蛮横无理的一子,硬生生打破了固有的平衡和杀局!
嗡!
整个棋盘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天元位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瞬间产生了连锁反应!无数看似死路的棋形,因为这“自填一眼”的愚手,竟豁然开朗,显露出一条条意想不到的生路!死气被冲散,生机勃发!
“呃!” 深陷心魔、濒临崩溃的段延庆,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眼前那恐怖的幻象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棋盘上那因虚竹一子而彻底改变的局势,布满疤痕的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毕生钻研棋道,从未见过如此解法!这己不是棋艺,而是…破而后立的天道!
段延庆猛地抬头,那双死灰色的眸子死死盯住棋盘上那颗刺眼的白子,又缓缓移向旁边那个一脸茫然、手足无措的虚竹小和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疑惑、不甘,最终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若非这蠢笨小和尚搅局,他此刻恐怕己心智尽毁!
就在所有人被这惊天逆转惊得目瞪口呆之际,段延庆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到了棋盘上那因虚竹一子而显露出的唯一一条通往最终“生门”的隐秘路径!那是他毕生棋艺的巅峰所见!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不能言,但腹语术再次发动!这一次,那怪异的声音并非传入虚竹耳中,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如同丝线般的精神波动,精准无比地刺入虚竹那混乱的意识深处!这波动并非言语,而是一连串强制灌输的、关于后续几步关键落子的意念!
“走这里…然后…再…最后…杀!”
虚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棋路信息,头痛欲裂!他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在段延庆那强大精神意念的驱使下,浑浑噩噩地伸出手,抓起一颗白子,按照脑海中那强行植入的“指令”,一步一步,精准无比地落在段延庆所指点的关键位置!
啪!啪!啪!
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而诡异。虚竹的动作僵硬麻木,眼神空洞,如同梦游。但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踏在棋局新生的脉络之上!那盘踞棋局核心三十年的、象征着无尽死劫的“珍珑”核心,在这看似笨拙、实则被高人暗中操控的落子下,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堡垒,轰然瓦解!
当最后一颗白子落下,封死黑棋最后一条生路时,整个棋盘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白光!所有纠缠绞杀的黑白棋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光芒中微微颤动,最终归于沉寂。一股磅礴浩大、却又充满生机的气息,从棋盘中心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聋哑谷!困扰武林三十年的珍珑棋局——破了!
死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的死寂!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张着嘴,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棋盘,看着那个依旧一脸茫然、抱着头站在棋盘边的小和尚虚竹!
破了?被一个连棋都不懂的小和尚…破了?这怎么可能?!
苏星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这位聋哑门掌门,三十年来第一次露出了激动到难以自持的神情!他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死死盯着虚竹,又看向那被破解的棋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本聋哑),只能用狂喜到极致的手势,对着虚竹连连作揖!
“破了!真的破了!” “天意!这是天意啊!” 群豪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议论!
段延庆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虚竹,又极其隐蔽地扫了一眼人群中的虚尘(他何等人物,早己察觉方才的“腹语”指令绝非自己所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忌惮。他不再停留,腹语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拄着双拐,在叶二娘等人的簇拥下,如同来时一般,鬼魅般消失在谷口。今日之局,对他而言,己是尘埃落定。
虚竹这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激动万分的苏星河和周围神色各异的群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听了虚尘师兄的话去挪了颗棋子,然后脑袋一痛,就…就这样了?
“小…小师父!” 苏星河冲到虚竹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以手势和木板急切表达),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虚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虚竹痛呼出声。
“前辈…您…您轻点…” 虚竹惊慌失措。
苏星河根本不管这些,拉着虚竹,在所有人惊愕、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向山谷深处,一面陡峭的石壁!只见他在石壁某处看似寻常的凸起上连按数下,机括声响起,石壁上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门户!
“进去!快进去!” 苏星河以手势疯狂催促,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热与期待。
虚竹被这阵势吓坏了,回头无助地看向人群,目光扫过玄难大师,扫过段誉,最终落在虚尘身上。虚尘对他微微点头,眼神平静,带着一丝鼓励。
虚竹心中稍定,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苏星河那近乎癫狂的期盼眼神,终究不忍拒绝。他咬了咬牙,怀着满心的忐忑和巨大的迷惑,一步踏入了那漆黑、未知的石洞之中。
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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