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皓月之城下层的“锈蚀巷”基地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当悬浮列车从千米高空掠过，将冷白色的霓虹碎光筛入地下城时，西百米深的岩层隧道正吞吐着机械油与臭氧混合的气息。
“锈蚀巷”基地里，金属管道的滴水声混着远处齿轮咬合的轰鸣，构成一曲粗粝的工业摇篮曲。
曾经仅容十人挤在一起吃冷餐的秘密据点，如今己扩张成蜂巢般的立体建筑群——生锈的通风管道在头顶交错成网，管道缝隙间漏下的淡蓝色冷却液，在地面积成会发光的水洼。
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悬挂在中央穹顶，实时跳动着全城各区的数据流。
穿着各异的人在金属栈道上穿梭，有人背着改装过的电磁步枪，有人脖颈处缠绕着会自主摆动的光学迷彩蛇形终端。
“第七研究所事件”后的第七天，“天灾执行会”的招募终端己累计收到十三万份申请。
此刻挤在基地广场上的新成员们，大多穿着标配的灰黑色连帽衫。
他们仰头望着三十米高的指挥高台，金属栈道在脚下微微震颤，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训话而屏息。
穹顶的全息投影突然暗去，暗红色的应急灯次第亮起，将高台切割成棱角分明的剪影。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那个传说中的身影自阴影中浮现，垂落至腰际的红色长卷发随着气流翻涌，在暗红光影中如同燃烧的火焰，发梢还缀着几枚会自主开合的机械叶片，折射出细碎冷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当他转身面向众人时，金色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像是某种蛰伏的猛兽锁定了猎物，与背后不断闪烁的全息作战地图形成诡异呼应。
有新成员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听见身旁同伴喃喃道：“天方论坛上说这是改造手术的后遗症，能同时解析十七个目标的行动轨迹……”
少年们握紧了手中参差不齐的自制武器。
有人注意到那金色眼眸扫过人群时，会在某些人身上短暂停留，被注视者的终端突然亮起红光——那是刚刚通过生物识别的新成员。
“他真的是鄍尧吗？”人群中传来不确定的低语。
但很快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淹没——那说话的人忽然扯开披风，露出里面由液态金属构成的作战服，随着呼吸起伏，银色表面不断重组出“天灾”的徽记，一个旋转的飓风。
此刻穹顶突然降下探照灯，将他笼罩在一片刺目白光中，红色卷发与金色眼眸在强光下近乎妖异，恍惚间竟让人想起赛博圣经中记载的“末日裁决者”形象。
林北澜扶着高台边缘的锈蚀栏杆，金属表面的低温透过手套传来。
他低头看着人群中举着“鄍尧后援会”灯牌的少女，忽然想起七天前，自己还在这个地下室里用捡来的芯片教元老们破解防火墙。
此刻耳麦里传来逆鳞的粗哑笑声：“首领，你现在像站在神坛上的真神。就像是反抗的浪漫主义，老大。瞧瞧他们的眼神，跟我当年看《红旗下的赛博朋克》时一个德行”
林北澜不动声色的低声回应：“神坛下面都是燃料，稍有不慎就会爆炸。”
全新的组织架构在他脑海中展开：核心执行层的会议室内，江理正用全息投影演示最新的城市管网图，他眼里闪烁着蓝色数据流。
外围情报部的新手们此刻或许正蹲在商业区的全息广告屏后，用入会赠送的“窃听器”程序收集着某集团高管的贪污录音，却不知道这些数据会被接入核心层的“逆熵”分析系统。
预备役战斗团的训练场上，十名青年正在模拟对抗AI守卫，他们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战术模块，正是三天前核心层突袭物流中心时的实战录像剪辑。
“各位！”鄍尧的声音通过声波震荡器扩散，震得广场地面的积水泛起涟漪。
他向前半步，白金色披风在气流中展开，露出内衬里用金线绣的“天灾”二字——那是元老之一焚寂的杰作。
当他开口时，声线经过变声器处理，比真实嗓音低了两个八度，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欢迎来到天灾执行会。但我要告诉你们——”
他突然抬起手，食指指向穹顶外的方向，“这里不是让你们来玩英雄扮演游戏的地方！”
他踏前一步，战术靴在金属台上敲出冷硬的声响，全息屏突然迸发出血色光芒，“这里是战场！”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满屏血色中浮现出集团安保部队的重型机甲数据，右下角跳动着最新的失踪人口坐标。
林北澜注意到，当那些扭曲的人体实验照片闪过时，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北澜看见前排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少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放缓语速，脚步声在金属高台回响：“观察期的第一项任务”
他竖起三根手指，气流在指尖凝结成任务清单。
“是去霓虹废墟D区捡回三块完整的初代全息广告芯片。别用系统地图——”
他突然露出冷笑，“因为我在地图上标了七个假坐标。能活着带回芯片的人，才有资格听我讲第二个任务。”
当骚动声渐起时，他注意到人群右后方有个穿黑色长风衣的人，始终抱臂沉默，兜帽阴影里的嘴角似乎挂着冷笑。
那是今天第7个他标记的“可疑目标”。耳麦里传来逆鳞的报告：“B第三区发现不明信号源，像是……在扫描我们的防御系统。”
林北澜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广场角落新安装的激光防御塔——那是用废弃的地铁轨道改装的，昨天凌晨才调试完毕。
“现在解散。”
他转身时，披风扫过控制台，调出一串红色警告代码——是外围情报部刚刚传来的消息，某能源集团正在秘密转移反物质燃料。
他盯着代码右下角跳动的倒计时，忽然想起玩家论坛里一个玩家说过的：“赛博世界的洪水，从来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人群开始散去，戴眼镜的少年被同伴拽着走向出口，仍一步三回头。
林北澜摘下变声器，从口袋里摸出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口，碎屑落在控制台上的组织架构图全息投影上，像撒在沙盘上的骨灰。
远处传来寒冥的呼叫：“首领，核心层会议提前到三点，关于新发现的‘黑箱’程序……”
他咬碎最后一块饼干，望着玻璃幕墙外流动的霓虹，忽然觉得这地下城的钢铁支架，越来越像某种巨兽的肋骨。
第一道堤坝己经筑成，但他知道，真正的洪水，从来都在冰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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