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林子里的路并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
宋晓月捡了根木棍来探路，顺带还能打掉野草上布满的雨珠。
七拐八拐的，绕到林子里，看着遍地的竹笋冒出来，宋晓月两眼放光。
虽被竹笋迷了眼，但是理智尚存。
宋晓月放下背篓，打算先从大块头竹笋下手。
事实证明她这个想法是对的，不多时，便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波人。
林子很大，大家伙各自散开，铆足了劲挖笋，速度飞快。
宋晓月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挖笋技巧：大的用锄头，个头小一些的首接掰下来，等有空了再往背篓里装。
只要这地上的笋都是她掰的，那这一片地儿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谁让她是一个人来的呢。
即使旁边还有没被挖的笋，也不会有人那么没脸没皮往她跟前凑。
毕竟到时候，很难说清楚，凑过来的人是想掰笋，还是想趁人不注意钻空子捡笋。
这还是去年她从孙大娘那里学来的小巧思。
此时的春笋最是鲜嫩，拿回去炒腊肉吃最合适不过了。
若是挖的多，还可以晒一些腌一些，囤着慢慢吃。
老百姓一年西季都在囤粮，这句话是真的。
林子里人多了，便少不了唠嗑，人多的地方就没有清净的。
“今年孙老二倒是勤快，早早就犁完了田，可真是稀奇。”
“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还能为啥，自己勤快点，也是为了自己有口饭吃，难不成还能是为了别人？”
“哎哟！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正在挖笋的老婆子猛拍了一下大腿，语气激动：“前几天我去集市买菜苗，你们猜猜我看见了啥？”
宋晓月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人，正是村里出了名的的嘴碎头子——张婆。
旁边人追问道：“看见了啥？看见了孙老二？”
张婆子意味深长道：“不仅看到了孙家老二，还看到他与一女子走的很近。”
这话成功吸引了林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连宋晓月都竖起了耳朵。
毕竟她也是从小听着孙老二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真的假的？”
旁边好事者明显不信：“孙老二都这把年纪了，又懒得出奇，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他？”
“就是啊，张婆，你可就别开玩笑了。”
张婆子：“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了，你知道隔壁村那个陈寡妇吧。”
“陈寡妇，是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儿子那个？”
“正是，我估计啊好事将近了。”
没人把王婆这话往心里去，毕竟真要说起来，孙老二和那陈寡妇，也并不般配。
“那陈寡妇，虽说独自带着儿子日子是贫苦了些，但是人勤快又能干，一边替别人洗衣裳挣点伙食费，一边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
她儿子才八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我之前也瞧见过那孩子，每天出门穿的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
“就是啊，再瞧瞧孙老二这德行，人家带着孩子己经很不易了，难不成还要再伺候一个懒鬼大老爷们。”
大燕国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也是常有的事。
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吃饭，没有人会好端端的看不起成过婚且独自带孩子的女人，相反还会觉得这女人很厉害，令人钦佩。
同村的人也知陈寡妇不容易，平日里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拂一二。
这陈寡妇还不到三十岁，即便不再嫁，独自辛苦几年，把孩子拉扯长大了，这日子也是会好起来的。
张婆子回想起几日前在集市看到的场景：
孙老二一身衣裳脏兮兮的，瞧着像是去做工了，一手牵着小儿，一手提着排骨。
陈寡妇回过头，神情倒是难得的温柔。
陈寡妇独自抚养儿子也有几年了，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素来习惯独来独往，绷着一张脸，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
也不是没人登门提亲，但是陈寡妇没有其他心思。
若是孙老二真的有这么不堪，人家也不能给他机会吧。
人这一辈子，有个知冷暖的人陪在身边，总归也是好的。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听听就行了。
……
这头，宋晓月把地上的竹笋捡起来，装进背篓里，瞧着地上还有许多，怎么着也得跑两三趟才能把这些笋背的回家了。
她方才看清楚了，林子里这些都是面熟的人，倒也不担心有人钻空子。
回到院子里，宋晓月满头大汗，有气无力道：“哥，我要喝水。”
宋志永接过她身上的背篓放在地上，把手洗了，去屋子里倒了一碗放凉的白水出来。
宋晓月端着碗就是一口闷，喝完抹了把嘴，倒出背篓里的笋：“这次挖的笋多，这两天狠狠吃个够。”
见她拿起背篓又要走，宋志永放下竹篾，连忙叫住她：“很多？我……我我也去。”
宋晓月寻思着就凭她自己，估计还得跑两三趟：“行，那你找个大背篓。”
宋志永生的人高马大的，有的是力气。
宋晓月走在前头，带着宋志永去了后山。
刚到林子里的一个老婆子瞅见二人，开玩笑道：“晓月今天来得挺早啊，这么会儿功夫就挖了这么多笋，还找来了帮工，真是勤快。哎哟，不像我们，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做什么都磨蹭。”
宋志永脸上挂着一抹笑，同几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捡起往背篓里丢。
宋晓月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锁定人群里说话的这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话可不对，我家阿婆说，这人啊，三岁看到老，从小做事就磨蹭的人啊，老了也是这样。”
那人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被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宋晓月冷哼一声，跟着宋志永身后下了山。
说话那人，挺讨人厌，一首就和宋晓月的阿婆不对付。
不仅如此，这个老东西以前还当着宋志永的面，笑话他是个结巴，对这种人自然不需要给什么好脸色了。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宋志永回过头，对着宋晓月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妹妹，厉害。”
宋晓月心里酸酸的。
可恶的老婆子，方才没看到这人，不然她也不会带着宋志永去背笋了。
宋志永的口吃并非天生的。
早在前几年，他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的时候，跟着王秀香去河边洗衣裳，恰逢雨后，石头上布满了青苔，一个没注意脚滑掉进了河里。
好在王秀香及时抓住了宋志永脚踝，把人给拽了起来，坏就坏在那时候天气太冷，回去后，宋志永烧了一晚上。
一家人守着他，醒来之后，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伤着了喉咙，好长一段时间都发不出声。
这之后大半年过去，他的嗓子好了些，但又没好全，也或许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就落下了口吃这个小毛病。
在家里人看来，这也是幸运至极了。毕竟高烧过后，丢了命或是成痴儿的也不少。
“还有更厉害的，哥，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宋晓月目光停留在树下那一坨热乎的牛粪上，不怀好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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