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的尸身被村民们用厚厚的白布裹了，抬回了村子。张鹏飞走在队伍最前面，虽然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但腰杆却挺得笔首。找到尸体，证明不是他风水或者下葬的过错导致尸变，这口扣在他头上的邪门黑锅，算是暂时卸下来了。村里那些原本怒气冲冲的王家人，此刻也只剩下茫然和后怕，围在尸体旁低声啜泣，看向张鹏飞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未消，却也带上了几分歉疚。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但空气中的凝重并未散去。老王头尸体上那诡异的痕迹，口中曾含着的阴煞珠，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操控尸傀、最终逃之夭夭的黑色斗篷，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陈默心头。尤其是那根被他拔下来揣在兜里的引魂钉，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邪气，时刻提醒着他事情远未结束。
当晚，为了“洗洗晦气”也为了感谢陈默的救命之恩，张鹏飞死活拉着陈默去了镇上唯一还热闹的露天烧烤摊。几盘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一大盆麻辣小龙虾、几瓶冰镇得挂满水珠的本地啤酒，构成了小镇夏夜最寻常的烟火气。
“默子！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张鹏飞端起满满一杯啤酒，眼圈还有些红，“要不是你和你那只神猫，我张鹏飞今天能不能囫囵个儿回来都难说！老王头那样子…太他妈瘆人了！”他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液体似乎压下了他心底翻腾的后怕。
陈默也举杯跟他碰了一下，闷了一口。冰啤酒的刺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玄墨安静地蹲在他脚边的塑料凳上，面前小碟子里是张鹏飞特意点的、没放调料的烤鱼片。它小口小口地吃着，金色的竖瞳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偶尔警惕地扫视一下周围喧嚣的人群和远处的黑暗。
“人找回来了，你也清白了，后面的事交给警察吧。”陈默放下杯子，拿起一串羊肉。
“清白是清白了，”张鹏飞抹了把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几分看透世事的唏嘘，“可这事儿，根儿上还是人祸啊！奸情出人命，老话真是一点不假！赵晓那王八蛋，看着人模狗样，心是真黑！为了钱，连睡过的老头子都能下黑手！王欢那小娘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图钱图快活，结果呢？把自己爹的命搭进去了，自己也跑不了吃牢饭！一百万？嘿，有命拿没命花！”
他灌了口酒，声音里透着鄙夷：“还有那个孟寡妇…啧啧，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搁她身上一点不冤枉。跟赵晓不清不楚，又嫌路凯晦气，左右逢源的…这次要不是她透露点风声，咱也揪不出赵晓和王欢那点破事。可你说，她在这事儿里，就真那么干净？路凯为啥老往她那儿凑？她真就一点没察觉赵晓的打算？”张鹏飞摇摇头，一脸的不信，“这女人啊，心思深着呢。”
陈默默默地听着，没接话。他对孟燕没什么好感，但也知道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最终也没能抓住的黑色斗篷。“那个黑色斗篷…他偷老王头的尸体，就只是为了帮赵晓和王欢掩盖杀人？还是有别的目的？”
提到黑色斗篷，张鹏飞脸上的醉意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才是最邪门的地方！”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默子，你说他图啥？就为了帮那对狗男女擦屁股？犯得着用那么邪性的法子吗？又是引魂钉又是阴煞珠的，把老王头炼成那鬼样子！这手段…太毒了！而且，他最后跑的时候，明显是冲你…或者说冲你的猫来的！那眼神，怨毒得很！”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内兜，那根冰冷的引魂钉仿佛又散发出寒意。玄墨也停下了吃鱼片的动作，抬起头，耳朵微微转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讯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噜。它金色的瞳孔望向镇子边缘，那片通往废弃瓷砖厂方向的黑暗。
“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陈默沉声道，“他懂这些邪门歪道，绝不是为了帮赵晓那点破事。偷尸炼傀，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老王头身上…或者他的死，可能对路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老王头本身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特殊之处？”他想起老王头无儿无女的身份，还有那份受益人填了王欢的保险单，总觉得有些地方被忽略了。
“特殊？”张鹏飞皱眉思索，“老王头就是个孤老头子，脾气是倔了点，但也没听说有啥特别的啊…除了那份保险…”他猛地想起什么，“哎，对了！老王头年轻时候好像在外面跑过几年，具体干啥不清楚，回来后就一首待在村里了。会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仇家？或者…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几瓶啤酒下肚，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加上肩头伤口的隐痛，陈默感觉脑子有些昏沉。他看着夜市喧嚣的灯火，鼎沸的人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张鹏飞也喝得满脸通红，舌头有点打结，但眼神还算清醒。他重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默…默子！你放心！这事儿没完！黑色斗篷那王八蛋敢在柳树沟搞这种邪事，还差点害死老子，这梁子结大了！你…你先回城里歇着，你这猫也辛苦了。”他指了指警惕的玄墨，“我张鹏飞在柳树沟好歹也混了这么多年，三亲六故的，明面上咱不惹事，暗地里…我帮你盯着！那破瓷砖厂，还有孟寡妇那边，我让人留意着！路凯那孙子受了伤，跑不远，只要他还在这一片露头，或者那破厂子里有啥动静，我立马给你打电话！”
陈默看着张鹏飞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有地头蛇帮忙暗中留意，总比自己大海捞针强。他点点头，端起酒杯：“行，鹏飞，那就拜托你了。自己小心点，那人…很邪门。”
“放心！咱心里有数！”张鹏飞又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在醉意下闪烁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韧劲和狠劲，“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妈的，晦气了一天，总算能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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