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喧嚣渐散,烤肉的烟火气和鼎沸的人声被晚风吹淡。张鹏飞结完账,两人却没急着走,就在烧烤摊旁褪色的塑料凳上坐下,背靠着冰凉的卷帘门,望着空旷了不少的街道。
几瓶啤酒下肚,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疲惫覆盖。陈默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凉的啤酒沫,辛辣过后是淡淡的苦涩。玄墨蜷在他脚边的阴影里,金色的竖瞳半眯着,尾巴尖偶尔慵懒地扫一下地面,仿佛也在消化这漫长一天的惊心动魄。
“啧,”张鹏飞把空酒瓶往旁边一撂,发出一声脆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抹了把脸,带着酒意和劫后余生的恍惚,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默子,你说咱俩,得有…小十年没这么坐一块儿瞎侃了吧?”
陈默也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着粗糙的啤酒瓶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摸过的溪水里的石头。“差不多吧。上次…好像还是你结婚?我随了份子钱,吃完席就走了,厂里赶工。”
“对对对!”张鹏飞一拍大腿,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嗨,那时候…都忙着讨生活,跟个陀螺似的,转得自己都晕乎。哪像小时候啊…”他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感慨,“那时候多自在?放了学书包往家一扔,漫山遍野地疯跑,掏鸟窝,下河摸鱼,偷老刘头地里的甜瓜,被他家那条大黑狗撵得鞋都跑掉…”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生活尘土掩埋的画面便鲜活地涌了上来。
“记得不?咱班那个李铁柱,人高马大的,上课老爱放闷屁,还死不承认!”张鹏飞嘿嘿笑起来,声音在寂静的街边显得格外响亮,“有一回,语文课,他‘噗’一声,那味儿…熏得前排王小花当场就哭了!老师脸都绿了!”
陈默也忍不住笑出声,肩膀的疼痛都仿佛轻了些:“怎么不记得?后来他还赖是窗户没关好吹进来的味儿,结果被老师罚站讲台,一站又是一声…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街上回荡,带着一种久违的纯粹快乐。
“还有那个扎俩小辫儿、说话细声细气的学习委员,”陈默眼神有些飘远,嘴角带着笑意,“张倩?对,张倩。她好像…还偷偷给你递过纸条?”
张鹏飞老脸一红,挠挠头:“嗨!别提了!那会儿懂个屁!就知道傻乐。纸条上就俩字儿‘放学等我’,结果我那天值日打扫卫生,给忘得一干二净!让人姑娘在操场边等了半天…后来再也没理过我。”他摇摇头,语气里满是“少不更事”的唏嘘,“现在想想,真他妈傻小子一个。”
“那也比王二强强。”陈默接口道,想起更离谱的事,“五年级那次春游,爬山爬到一半,他…他憋不住拉裤兜里了!我的天,那味儿…半座山都知道了!愣是哭着不敢动,最后还是老师捏着鼻子把他背下山的。后来得了个外号,‘王拉裤’,叫了好几年。”
“噗哈哈哈!”张鹏飞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塑料凳上滑下去,“对对对!‘王拉裤’!后来他转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估计这事儿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学时的糗事、趣事、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像褪色的老照片一张张翻出来。那些曾经觉得天大的烦恼——作业没写完、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罚站——如今看来都成了带着暖意的笑料。而当年一起玩泥巴、打弹珠、追逐打闹的小伙伴,如今散落西方,为生计奔波,脸上都刻下了风霜的痕迹。
笑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静默。晚风吹过空荡的街,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
“真快啊…”张鹏飞长长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小镇上空稀疏的几颗星星,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感慨,“一眨眼,小半辈子就过去了。那时候觉得日子长得望不到头,现在…妈的,感觉昨天还穿着开裆裤在河里扑腾呢,今天就愁房贷愁孩子奶粉钱了。”
陈默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钢铁厂机器的轰鸣、王胖子刻薄的嘴脸、出租屋的窘迫、还有玄墨出现后那些光怪陆离的生死瞬间…十几年的人生像被按了快进键,喧嚣而过,留下满身疲惫和满心尘埃。曾经无忧无虑的野小子,如今成了为碎银几两挣扎、还要与邪祟打交道的“陈大师”。
他低头,看着脚边安静舔着爪子的玄墨。油亮的黑毛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微光。是它,把他从最灰暗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却也把他推向了另一个更诡谲莫测的世界。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岁月不饶人…”陈默低声重复了一遍张鹏飞的话,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也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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