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盛夏，蝉鸣黏腻地贴在"茶小甜"的玻璃上。林小满盯着冷藏柜里融化一半的草莓冰淇淋，塑料勺在指间转了十七圈——这是林小棠离开后的第1314天。收银台第三个抽屉深处，那七封未寄情书的边角己经被摸得起毛，最新的一封墨迹未干："今天陆医生又来买无糖美式，他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红绳。"
"老板，两杯波波冰。"穿工装裤的男人敲了敲柜台，腰间别着水电维修工具包。林小满舀冰沙的手顿住——他左眉角的疤痕，和2018年帮她修水管的工人一模一样。那年暴雨夜，她蹲在漏水的天花板下哭，那人边拧螺丝边说："姑娘，水管会修好，心也会。"
周稻的脏辫扫过程砚的肩膀，她把《刑法》课本摔在桌上，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程大律师，解释下这张合影？"照片里年轻的程父站在工地前，身旁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个婴儿，襁褓上绣着半朵冰淇淋。
程砚的咖啡杯在杯垫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是我母亲，她...在我十岁时去世了。"他的手指无意识着红绳，"这根绳子是她留给我的，后来..."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目光落在林小满后颈的纹身，"后来我发现，林小棠也有一模一样的绳结。"
玻璃门被撞开，苏梨的JK制服沾着颜料："小满姐！江晚星在幼儿园发现了秘密！"她怀里的橘猫爪子上沾着蓝墨水，正扑向程砚的公文包。散落的文件中，一张B超照片飘到林小满脚边，日期是2013年7月12日，旁边用铅笔写着："小槐，要乖乖等妈妈。"
林小满的膝盖重重磕在柜台角。2013年夏天的记忆翻涌：林小棠总说胃不舒服，却坚持要喝冰的草莓波波；她偷偷藏起的叶酸片，被自己当成维生素吃掉；还有那个总在深夜响起的陌生电话，林小棠接起时声音里的颤抖。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抬头望向程砚，指甲掐进掌心旧疤，"知道她怀孕，知道她在收集证据，却眼睁睁看着她..."
"我不知道！"程砚突然拍桌，咖啡溅在照片上，"我父亲威胁要公开她的病历，我想带她离开，可她..."他的喉结滚动，"她把U盘藏在老槐树洞里，说'等小满安全了再告诉她'。"
陆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口袋里的红绳晃了晃。他举起个铁盒："这是在医院档案室找到的，2013年的出生记录。"盒内泛黄的纸张上，婴儿姓名栏写着"程思棠"，母亲签名处是被划掉的"林小棠"。
林小满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想起林小棠总说"想要个像你一样温柔的孩子"，想起程砚每次买奶茶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陆沉在急诊室为她缝合伤口时，红绳垂落在她胸口的温度。
"当年我接生了那个孩子。"陆沉的声音沙哑，"程父买通我篡改记录，孩子被送到福利院。林小棠拿着证据来换孩子，却..."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婴儿的脚印，"她离开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是枚银色铃铛，和林小棠机车钥匙上的一模一样。铃铛内侧刻着细小的字："小满，对不起，没能让你当姐姐。"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林小满冲出门，雨水混着泪水模糊视线。她跌跌撞撞跑到老槐树下，指甲在树皮上抠出鲜血，终于摸到那个熟悉的树洞。里面除了U盘，还有个褪色的信封，封口画着完整的冰淇淋，写着："给我最爱的小满"。
展开信纸的瞬间，林小棠的字迹被雨水晕染："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应该己经变成星星了吧？其实从第一次在奶茶店见到你，我就想告诉你...我爱你，不是姐妹的那种爱。我害怕你害怕，所以把心意藏在每杯草莓波波里。糖要慢慢熬，爱也是。"
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着雨声："她还说，如果你愿意，老槐树下埋着个铁盒，里面是她准备了十年的求婚戒指。"
林小满的膝盖重重跪在泥水里。她终于明白，那些年的每一次加班、每一场争吵、每一个未接来电，都是林小棠在用生命守护的爱。而此刻，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晃，仿佛那个穿着薄荷绿连衣裙的女孩，正隔着时空轻轻拥抱她。
陆沉默默递来纸巾，红绳从他袖口滑落。林小满突然发现，绳结末端系着的，是枚草莓形状的银饰——和自己项链上的吊坠，正好拼成完整的图案。
雨势渐歇时，苏梨举着手机跑来，屏幕上是福利院的照片："小满姐！他们找到小槐了，她手里攥着这个！"照片里，五岁的女孩抱着个奶茶杯，杯盖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冰淇淋，旁边写着："妈妈说，要把甜分给最爱的人。"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屏幕，泪水再次决堤。她终于懂得，治愈不是忘记伤痛，而是让那些破碎的爱，在时光里重新长出温柔的形状。就像这杯永远喝不完的草莓波波，苦涩与甜蜜早己融成生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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