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苗寨大火在闵秋芷记忆里永远烧着。每当雷雨夜,火舌舔舐吊脚楼的爆裂声就会从断笛裂缝里钻出来,混着母亲临终前的耳语:“阿芷别怕,往白族寨子跑……”她蜷缩在床榻上,指尖无意识抠着颈侧的蛊毒疤痕,那里的皮肤总比别处凉些,像极了那晚抱她逃命的母亲逐渐冰冷的手。
柳楚楚在白族祠堂的族谱前站了整整半个时辰。泛黄的纸页上“柳氏一脉”的记载旁,用朱砂批注着“与苗寨通婚,牵连叛族案”。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盯着她的红绸发呆,说这颜色太艳,不像白族姑娘该用的。原来不是因为颜色,而是因为母亲——那个从未谋面的苗疆女子,为了保护白族孩童,跟着闵秋芷的父母一起葬身在火海。
林弦超在归墟铁城之战后常做噩梦。梦里他又变成十二岁的少年,举着霸王鞭却救不了被火困住的人。那天他本该跟着闵秋芷的父母去采药,却因为贪吃甜茶果留在寨子里。当大火烧起来时,他只来得及抓住柳楚楚的红绸,看着两个姑娘被人群冲散。醒来时,他总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曾挂着闵秋芷用蛊虫编的平安符,在大火中烧得只剩焦黑的丝线。
“又在看这个?”柳楚楚的声音惊碎了林弦超的回忆。她将新烤的雷纹饼放在案头,红绸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老族长说当年的案卷被人篡改过,你看这墨迹……”她指着族谱上“叛族”二字,边缘晕染的墨色确实比别处新。
闵秋芷突然从窗外翻进来,带着一身晨露。她攥着从祖宅废墟里找到的半块玉佩,玉上刻着白族的雷纹:“我母亲的遗物。”她声音发颤,“原来她和你父亲是旧识,当年那场火……是巫医一脉为了抢夺归墟密钥故意栽赃。”
林弦超接过玉佩,指腹抚过裂痕。十六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拼凑:大火前三天,闵秋芷的父亲曾偷偷塞给他个包裹,说“替我交给白族族长”。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里面装的是巫医一脉勾结外敌的证据。
柳楚楚的红绸突然缠住两人手腕:“别查了。”她眼眶发红,“这些年我们互相较劲,互相隐瞒,不就是怕揭开伤疤吗?”她扯出个难看的笑,“我每次故意和你吵架,其实是怕你发现我母亲是苗族人;你总躲着秋芷,是不是觉得当年没救她父母,愧疚得不敢看她?”
闵秋芷的蛊王突然发出悲鸣,撞翻了桌上的茶汤。三色茶水在玉佩上蜿蜒,竟将裂痕映成了完整的六族图腾。林弦超想起归墟海底那座水晶宫,想起六族先祖手拉手的虚影。他握住两人的手,疤痕与疤痕相贴:“当年我们太小,救不了任何人。但现在……”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修补这些裂痕。”柳楚楚的红绸缠上玉佩的缺口,闵秋芷用蛊虫吐出银丝加固。晨光穿过窗棂,照在三人交叠的手上,将十六年的阴影一点点蒸成水汽。
当夜,林弦超在白族祠堂的地窖里找到了真正的案卷。烛火摇曳中,柳楚楚看着母亲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与自己眉眼相似,却穿着苗族的百褶裙。闵秋芷抚摸着案卷里父亲的字迹,终于哭出声来——那不是叛徒的供状,而是写给白族族长的求救信。
柳楚楚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旧疤:“这是七岁那年为了救你被雷火灼伤的,你总说欠我,可我从来没怪过你。”她红绸卷起闵秋芷的手,按在疤痕上,“你也别再怪自己,那些大人的错,不该让我们背一辈子。”
林弦超将三色茶汤斟入三个陶碗,茶汤表面映出三个孩童在洱海畔奔跑的虚影。十六年前的烬火终于在茶汤里熄灭,只留下温热的余温,熨帖着每个人心里的裂痕。当第一缕晨光漫过六族村寨,他们知道,有些伤痛永远不会消失,但从此可以并肩,让伤口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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