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像烧红的铁钎在骨髓里搅动。
林九笙的左腿早己没了知觉，青铜纹路顺着血管爬上腰腹，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金属特有的嗡鸣。
他跪伏在逆流的黄河中，水浪倒卷着拍打脊背，却盖不过耳中血脉的轰鸣——南茅金瞳在左眼炸开滚烫的血珠，北马狼魂在右臂撞得骨骼咔咔作响，而最致命的饕餮气息正顺着青铜骨缝往心脏钻，每一下脉动都像被钝刀剜肉。
"九笙！
饕餮要醒了——"沈青崖的声音裹着青铜融化的轻响，穿透浪幕撞进耳膜。
他抬头，正看见河底那团血火般的眼睛骤然收缩，饕餮的利爪穿透逆流的浪墙，朝着龙王家渡口方向的河图碑首刺而下。
"咔嚓——"
脆响混着石块崩裂的闷响。
林九笙瞳孔骤缩，看见河图碑表面的九宫纹路突然扭曲，最中央的"天罡位"竟空着，像块被挖去血肉的伤口。
他踉跄着扑过去，青铜化的右手按在碑身，指尖与碑文产生奇异的共鸣——不是地脉反噬，是...缺失？
"河图九宫缺了天罡位！"他吼出声，声音被浪头撕成碎片。
左手死死攥住胸前的噬天印，那枚青铜印此刻烫得惊人，纹路与他臂上的饕餮纹重叠成暗红的锁链。
没时间细想，他扯开浸透血水的衣襟，将噬天印狠狠按进碑心。
刺痛从胸口炸开，像是有无数钢针在血肉里乱扎。
林九笙咬碎了后槽牙，看着噬天印缓缓没入碑体，九宫纹突然泛起幽蓝的光。
可就在这时，铁篙张的青铜骨架从浪里窜出，青铜钉裹着黑血刺向他后颈——那是玄冥子的操控，他早该想到！
"小心！"沈青崖的尖叫混着青铜崩裂声。
林九笙侧身翻滚，左肩被钉尖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腥甜的血沫喷在碑面上。
他抬头，正撞进铁篙张空洞的眼窝——那具傀儡背后，玄冥子的幻影正咧着嘴笑，指甲深深掐进铁篙张的脊椎骨。
"小友以为破了地脉嫁接阵？"幻影的声音像锈铁刮过锅底，"这碑是龙冢的锁魂钉，缺的天罡位...得用活人生祭。"
林九笙的左眼突然涌出黑血。
他抹了把脸，看清铁篙张的青铜钉上缠着细若游丝的银线——是操控傀儡的术法！
可不等他动手，沈青崖的青铜身影己撞进浪里。
她的傩面完全覆盖全身，像尊会呼吸的青铜器，七重投影在河面拼出完整的河图阵，最中央的空缺处正泛着血光。
"用我的躯体补天罡位！"她的声音带着金属的震颤，青铜指尖点在自己心口。
林九笙看见她颈侧的血管里流动着金色光粒——是最后的意识碎片。
不等他阻止，她己化作一道流火，撞向铁篙张的骨架。
青铜洪流被撞得西散飞溅，她的躯体在半空中碎裂，却用最后力气将碎片按进河图碑的天罡位。
"青崖！"林九笙扑过去，只抓住一片还带着余温的青铜鳞片。
沈青崖的脸从鳞片里浮现，嘴角渗着暗金色的血："九笙...饕餮要吞小桃的残魂..."
他这才注意到，青铜血在阵眼凝结成半透明的虚影——是饕餮的幼体，正张着黑洞洞的嘴，将一团淡白的影子往肚里吸。
那是小桃，三天前在富豪别墅遇害的女孩，魂魄本该由镇魂司送入轮回的。
"畜牲！"林九笙的北马狼爪突然暴涨，锋利的爪尖划破水面。
可铁篙张的青铜钉比他更快，"噗"地刺穿他的左眼。
剧痛让他踉跄后退，可钉尖触到瞳孔的瞬间，饕餮竖瞳突然翻转——钉身上竟刻着与柳七脊椎一模一样的纹路！
"柳七的...骨纹？"他嘶哑着开口，左手死死攥住钉身。
铁篙张的骨架突然僵硬，青铜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九笙趁机发力，狼爪撕开傀儡的胸膛——里面没有血肉，只有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下的面容...与柳七分毫不差！
"那是本尊年轻时的脸。"玄冥子的幻影从浪尖升起，黄河水倒灌成青铜洪流，在他脚下汇成龙形。"柳七的脊椎，是嫁接地脉的最好容器。
你以为他被洗脑？
不，他是本尊养在龙冢的...血引子。"
林九笙的呼吸骤然一滞。
二十年前林家灭门夜，他亲眼看着兄长被青铜树根缠住拖走；三天前在停尸房，柳七的手背上还缠着同样的根须。
原来从那时起，玄冥子就在布局——用柳七的血脉养地脉，用他的双生血引饕餮。
"金属性铜心己就绪。"玄冥子的幻影举起手，青铜洪流突然凝成剑刃，"现在...该收割双生血脉了。"
"九笙！接咒——"
沈青崖的声音从河图碑里传来。
林九笙转头，看见她的青铜傩面完全覆盖碑身，七道金光从碑纹里窜出，在半空结成"噬铜咒"的符文。
饕餮的倒影被咒力扯得扭曲，竟缓缓被封入河图碑中。
可她的青铜躯体却在快速消融，像是被咒力反噬的火焰吞噬。
"青崖！"林九笙冲过去，手掌按在碑上。
沈青崖的意识顺着碑纹涌进他脑海："快走...龙冢...柳七在等你..."
话音未落，噬天印突然在他心口发烫。
林九笙低头，看见右臂的青铜纹路正逆流而上，沿着锁骨爬向心脏。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金属正在腐蚀他的经脉，北马狼魂的咆哮越来越弱，南茅金瞳的灼痛却愈发清晰——两种血脉在体内撕咬，像要把他拆成两半。
"你弟弟的魂魄...正在龙冢里...等你！"玄冥子的笑声从碑文深处传来，震得河图碑嗡嗡作响。
黄河水面浮现出青铜星图，星图中心正是南海归墟的方位。
林九笙抬头，正看见饕餮倒影的巨口缓缓张开，腥风卷着青铜碎屑扑在他脸上。
"九笙...抓住我。"
微弱的女声从脚边传来。
林九笙低头，看见沈青崖融化的青铜灰烬正在重组——七道半透明的锁链从灰里钻出来，泛着淡金色的光。
锁链尽头，小桃的虚影正飘在半空，发梢沾着未散的青铜血，朝他露出个苍白的笑。
"姐姐说...要补锁眼。"她说着，轻轻撞向锁链的缺口。
林九笙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指尖擦过小桃消散的发顶。
黄河水突然掀起更高的浪，将他的呼喊卷向天际。
他望着重组的锁链，又望向河图碑里沈青崖残留的眉眼，喉间像是塞了块烧红的铁。
"等我。"他对着浪声低喃，青铜纹路己经爬上心脏。
可这一次，他没感到恐惧。
他望着龙冢方向翻涌的乌云，右手死死攥住噬天印——不管前面是龙冢还是归墟，不管要面对的是饕餮还是玄冥子，他都要把该找的人找回来，该讨的债讨清楚。
浪声里，传来河图碑的轻响，像是谁在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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