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笙踹开祠堂后门的瞬间，腐臭的血气裹着青铜锈味扑面而来。
月光从破门斜切进来，照见满院青铜藤蔓正忙碌如织——它们用带刺的藤条穿透孕妇干尸的肩骨，将十二具干尸的西肢拆解重组，像是在缝合一张巨大的人皮鼓面。
最顶端那截藤蔓悬着半张婴儿面皮，未缝合的右眼正随着藤条晃动，一眨一眨地朝他望来。
“这些孕妇的脐带——全被剪断过！”右臂狼纹突然灼烧，北马血脉在皮肤下翻涌，林九笙喉间溢出低哮。
他踉跄两步，指尖几乎要戳到最近的干尸腹部——那些本该萎缩的脐带残端全被齐根切断，切口处凝着黑褐色血痂，像是被某种锐器反复切割过。
二十年前阿娘护着他和柳七逃出生天时，怀里是否也抱着这样一个被剪断脐带的婴孩？
地底那声啼哭突然在耳边炸响，他的金心在半空剧烈震颤，映得墙面的影子都在发抖。
“她体内有狐仙堂的‘血契印’。”沈青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夹杂着金属刮擦般的机械回响。
林九笙转头，见她半蹲在具干尸旁，青铜傩面的裂纹里正渗出墨色雾气，雾中隐约能看见狐狸的轮廓。
她戴着手套的指尖拂过干尸锁骨，一道暗红印记应声浮现，像团扭曲的火焰，“胡媚娘在用妹妹的命祭鼓——这是活祭时才会烙下的契约纹。”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剑鸣刺破空气。
陆惊鸿的第三把凶剑“破军”己刺穿人皮鼓面，青铜剑身与鼓面相撞迸出火星，震得整座祠堂的梁柱都在摇晃。
林九笙看见陆惊鸿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从鬓角爬到后颈，原本清俊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却仍咬着牙将剑柄往深处送：“这鼓有怨气锁，破不开……”
“哥……”
一声细若游丝的呼唤混在梁柱断裂的声响里。
胡媚娘突然踉跄后退，腕间银铃狐尾镯迸裂成碎片，红光中浮起个半透明的少女身影——是胡媚娘妹妹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玄冥子说救我能复活狐王……可他用柳七的血脉当引……”
“住口！”铁篙张的鼓槌重重砸在地面，震得冰面再次龟裂。
这个北马堂口长老的脸此刻扭曲如鬼，布满皱纹的手背上爬满青黑尸斑，“你们这些小崽子懂什么？狐王复活之日，就是北马重掌玄门之时！”他扬起鼓槌，裹着黑毛的鼓面突然膨胀，十二具孕妇干尸的嘴同时大张，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九笙被阴风吹得踉跄，脚踝却在这时被藤蔓缠住。
他咬着牙拽住藤蔓，右臂狼纹突然暴起成实体，狼首血眼睁开的瞬间，藤蔓发出焦糊的臭味，“咔嚓”断裂。
金心的光更盛了，他甚至能看见自己胸腔里的血管在发光，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窜动。
“二十年前狐王献祭时，玄冥子偷换了血契契约！”沈青崖的傩面突然爆出刺目金光，饕餮虚影从她背后浮现，与狐仙残魂在半空交缠。
她的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却格外清晰，“他要的不是狐王复活，是用狐族血脉养这面人皮鼓——养到能共鸣饕餮的心跳！”
“贪狼，出！”陆惊鸿的第二把凶剑出鞘时，祠堂的房梁终于承受不住震动，“轰”地砸下。
林九笙拽着沈青崖就地翻滚，余光瞥见陆惊鸿的白发己覆盖全头，眼角裂开细小的血缝，却仍举剑划出银白弧光。
剑气过处，缠绕暗河的青铜藤蔓纷纷断裂，露出河底挣扎的身影——是柳七的童年虚影，正被青铜锁链往暗河深处拖，脸上还沾着二十年前灭门夜的血。
“阿七！”林九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踉跄着扑向暗河，却被铁篙张的尸傀群拦住。
那些原本僵硬的尸傀突然化作血雾，裹着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九笙掌心南茅符文燃烧，烫得皮肤滋滋作响，“用孕妇血契激活的不是尸潮……是‘水脉桩’！”他猛地抬头，看见金心的光正与地底龙脉共鸣，青铜心脏的纹路突然逆流，“这些鼓是在锁龙脉的脉眼——玄冥子要把龙脉变成饕餮的养料！”
狼纹血眼突然喷出漆黑锁链。
林九笙咬牙跺脚，锁链如活物般窜向人皮鼓与暗河连接的青铜锁链，绞杀声中，数根锁链同时断裂。
鼓面的孕妇干尸突然全部睁眼，十二双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血，在鼓面拼出“双生劫”三个字。
胡媚娘妹妹的幻象还未消散，嘴唇蠕动着：“鼓声……像娘胎心跳声……玄冥子在模拟……”
“够了！”铁篙张的怒吼震得祠堂瓦片簌簌坠落。
林九笙这才惊觉，老人的下半身不知何时己变成青铜傀儡，露出内部交错的齿轮与锁链。
他手中的鼓槌突然变长，穿透屋顶首插云端——那里，饕餮的巨口正缓缓张开，獠牙上还挂着南海归墟的海水，“你们以为赢了？这面鼓，本就是连接饕餮的引——”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深渊。
林九笙踉跄着抓住门框，看见暗河的水流正诡异地逆流而上，泛着幽蓝的光。
沈青崖的饕餮虚影突然从他背后窜出，青铜利爪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九笙！”她的声音里终于没了机械感，只剩急促的喘息，“暗河要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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