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厚重的防爆门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齿轮的转动声中缓缓升起。斜斜洒落的晨光穿过气窗,照亮了小哀沾满深蓝、绛紫色试剂污渍的白大褂,那些斑驳痕迹像是她与时间鏖战的勋章。她蜷缩在转椅里,膝头放着密封袋包裹的注射器,金属外壳透过布料传来丝丝凉意,攥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的轮廓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手机屏幕上"南潇"的号码被反复拨打又挂断,通话记录里排列着七八个未拨通的痕迹,每一次取消按键的按下,都像是在和自己的勇气博弈。
终于,她咬着下唇按下通话键,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混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第五声铃响后,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正从案卷堆里抬起头。"现在有空吗?"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培养箱,编号S-07的小白鼠正在转轮上奔跑,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泽,"关于APTX4869的解药...有重大进展。"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我马上到。"简短的五个字让她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可当余光扫过操作台的反光镜,凌乱的黑发像鸟巢般支棱着,浓重的黑眼圈如同泼墨,皱巴巴的实验服上还沾着昨夜调试试剂时溅上的荧光粉,这样的模样,真的适合说出那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决定吗?
二十分钟后,防爆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哀慌忙起身整理桌面,却碰倒了装着咖啡残渣的马克杯,褐色污渍在实验报告边缘晕开,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思绪。门开的刹那,南潇怀抱着保温桶出现在门口,棉布包裹下蒸腾的热气沁出淡淡的梅子酱香,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味,瞬间填满了整个实验室。"你没回消息,我猜炖菜应该凉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在靠近一只受了惊的猫咪。小哀别过脸去,假装专注地整理显微镜,却偷偷用袖口蹭了蹭发烫的耳垂,生怕对方看见自己耳尖迅速蔓延的红晕。
当一摞厚厚的实验报告"啪嗒"一声推到南潇面前时,钢笔尖在纸面划出长长的墨痕,划破了寂静。"连续观察小白鼠168小时,代谢指标完全稳定。"小哀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注射器的密封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驱散掌心的潮热,"我想...在自己身上试试。"空气瞬间凝固,南潇握着保温桶的指节暴起青筋,木质桶身被压出淡淡的白痕,像是要将所有的不安都攥进掌心。"风险概率还有10.3%。"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万一药效失控,或者出现不可预见的副作用..."
话音未落,小哀己经扯开衣领,实验室的冷风吹过锁骨,她却感受不到寒意。那里分布着星星点点的细小疤痕,是长期调试药剂时不慎溅到皮肤留下的印记,如今早己结痂,却依然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你看这里。"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疤痕,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比起失败后的未知,我更怕永远困在这具身体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
一声沉重的叹息混着炖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南潇接过注射器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他掌心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擦过小哀的指尖,却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当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小哀数着南潇睫毛投下的阴影,三、二、一——剧烈的灼烧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从血管深处炸开,她眼前炸开无数金芒,恍惚间听见南潇撕心裂肺的呼喊,可嘴角却倔强地扬起,因为这是她等待了太久的、与命运较量的时刻。
再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己经被阳光的味道取代。南潇趴在床边,发梢垂落遮住眼睛,露出的半张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恐。他握着小哀的手紧得发颤,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化作泡影消失不见。小哀想要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却惊觉自己的手臂变得修长有力,宽松的实验服在身上晃荡,像是挂在衣架上。镜中的少女黑发如瀑,垂至腰间,眼尾还残留着痛苦的泪痕,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炽热光芒。"成功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破茧成蝶的雀跃。南潇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眶里盛满震惊与狂喜,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像是在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接下来的七天,时光仿佛被装进了精美的水晶球。清晨的上野公园,薄雾还未散尽,南潇特意借来了有希子珍藏的高档相机,镜头盖打开时闪过的金属光泽,像是要将所有美好都封存。小哀仰头看樱花时,花瓣轻轻落在肩头,南潇屏住呼吸按下快门,"咔嚓"声与远处的鸟鸣交织;黄昏的台场海滨,夕阳将海面染成橘子色,两人踩着柔软的沙滩追逐,小哀的帆布鞋陷进沙子里,南潇二话不说蹲下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脚踝,惊起一片细密的战栗,系鞋带的手指却无比沉稳;深夜的居酒屋包间,暖黄的灯笼光下,小哀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举起清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摇晃间,她隔着朦胧的酒意,看见南潇耳尖泛起的红晕比杯中的梅子更鲜艳,而他望向她的眼神,比清酒更醉人。
第七天的午夜,实验室的时钟滴答作响。小哀站在体重秤上,白色数字"52kg"在黑暗中清晰可见。南潇举着秒表的手不住发抖,表盘的夜光指针缓缓划过23:59:59。当那一刻来临,两人相视而笑,泪水却同时夺眶而出。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实验台上的日历——被红笔圈起的七天里,每一页都贴着照片:落在肩头的樱花、缠绕脚踝的海浪、碰杯时飞溅的清酒,还有无数个偷偷对视的瞬间。小哀轻轻将最新的合影夹进实验报告,照片里南潇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肩头,而她嘴角的笑容,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更加耀眼,那是属于他们的、用勇气与温柔书写的胜利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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