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蛊焚城的尘烟漫过宫阙残骸时，卫岚指间滚落的虚蛾粉尘正灼穿金砖。融化的地缝里渗出太庙青石板的凉气，寒气裹着锈腥漫过脚背——整座未央宫地底正发出龙脊断裂的闷响。她垂首盯着随脉动膨胀的心口，那里凸起的玉玺蛊胎表面，虚蛾尸粉凝成的咒文逐渐显形：“万蛊啖龙，当贺血鼎初啼”。胎腹传出的吮吸力将满地碎鼎渣卷向胸腔，铁屑镶嵌入皮的刺麻中，巫王被熔炼的磷火钻核骤亮！核光烫穿蛊胎玉壁，照出胎儿蜷缩的五官——那眉眼竟与端淑冰雕七分神似！
“灰鼎的余烬……”胎内端淑的面孔咧开冰晶尖齿，“正好润喉。”蛊胎随语搏动如战鼓。鼓点每响，卫岚琵琶骨刺穿的地脉便痉挛抽搐。抽搐延至玄铁山脉时，烬骨顶新棠棣尽数枯朽，朽根拔地升空——万条枯根盘绕成托鼎云台，台心放置的竟是蓬莱阁残骸炼就的灰玉鼎！鼎内盛着沧浪江倒灌的黑水，水中浮沉未消的虚蛾尸首正随鼓点拼合。
鼓声骤急！枯根云台轰隆沉降。鼎口黑水漫溢倾泻，浇在卫岚天灵盖的瞬息，蛊胎脐带突如钢索刺入地缝。宫砖爆裂的烟尘里，脐带拽出镇国槐根绞拧的鼎足！足趾深扎的焦土中，卫岚忽见炼兵窑小鼎的血珊瑚印记——那印记正随脐带脉络泛出暗红。
“血鼎降世需养料……”胎音震裂冕冠垂珠，“以你筋骨为祭柴如何？”胎腹鼓荡猛烈收缩，卫岚周身锁魂钉离体倒射！金钉楔入枯根云台瞬成阵眼，钉尾引燃玄阴毒火。卫岚西肢筋脉随火舌舔舐根根凸起如琴弦，血肉融出的膏脂顺钉身汇入鼎底。
剧痛撕碎神智的刹那，腹内胎儿手爪破胎而出！五爪抠进她肋间剐出两排血洞，爪尖勾扯着血淋淋的肝脏填向鼎口。脏器脱体的瞬间，沧浪江方向炸起惊雷——端淑冰雕的千手法相从雷暴踏浪而出，冰掌结印间万道枯根锁死卫岚关节。
“姑母为鼎主……”胎内端淑面容挤出卫岚的肚皮，“献此身贺新朝！”冰掌凌空罩顶，爪风撕开卫岚额发露出干瘪头皮。濒死之际她突攥巫王磷钻残片，狠狠扎进胎腹——钻尖触及蛊胎玉璧的刹那，磷火裹着青烟喷涌！
烟幕中浮出蓬莱阁地下炼兵窑的全景：被铁链捆缚的顾沉舟焦骨突然睁眼，枯槁指骨插入腹腔——左胸肋骨应声断裂，骨缝内赫然蠕动百枚蛊玉珠！焦唇翕动诵咒间，珠体灰印突转为碧金！鼎内端淑幻影凄厉嘶嚎，枯根锁链应声龟裂。卫岚破枷滚地，磷钻顺势刺向心窝——钻尖触及皮肉的瞬息，腹内突传金石裂响。垂首见蛊胎玉璧皲裂，胎心竟蜷着半块染血的龙凤佩！
“胎佩……”卫岚指节贯入腹沟抓取玉佩，“是驸马定亲礼！”佩缘血槽嵌着缕焦黄发丝，正是当年顾沉舟从烈火中抢出的定情信！胎内端淑面容惊怒凸伸，冰晶獠牙啃向卫岚颈脉——毒牙触及的须臾，磷钻烟幕中顾沉舟的焦骨猛然暴起！骨指横插胎腹握住断佩：“孽畜——”
断佩裂口处血珊瑚纹突亮！鼎胎随光熔为赤金浆液泼溅，岩浆触地即凝作九只螭吻吞天巨鼎，鼎阵环列间地面坍陷——坍塌裂渊深处，端淑千手冰身被九鼎锁链贯透！鼎身缠裹的锁链赫然是枯根熔炼的金丝，丝络尽头钉在卫岚后背琵琶骨穿透的裂洞！
卫岚翻身踏鼎阵。血珊瑚佩碎块按在中央主鼎螭纹上，鼎身豁口处漫出龙脉胎血的腥气。气涌灼穿鼎壁的瞬息，主鼎底部显出炼兵窑熔炉的火门——门内顾沉舟焦骨西肢锁炼正缓缓站起，骨缝内百颗蛊珠金芒暴射！金光穿透鼎壁照在端淑冰躯上，冰晶融化的水痕漫过她绝望的瞳孔。巫王磷钻突从卫岚掌心暴起，钻尖点燃端淑冰体为冲天火炬！
“烬鼎吞了灰鼎余孽……”火炬中巫王磷面扭曲狂笑，“万蛊龙脉尽归吾——”笑声未竭，主鼎内顾沉舟焦骨轰然自爆！碎骨携蛊珠金流倒灌火门，火舌吞吐间焚尽磷面。端淑残魄在烈焰中尖啸消散，九只巨鼎随之崩解为青铜雨。
铁雨浇息遍地余火时，卫岚跪在深坑旁。坑底焦土翻涌处浮出截龙脊残骨——骨上“山河”符印剥落处，血色筋络如老参缠绕幼藤……嫩藤缠绕处正是她早前滑胎遗失的那块血珀！晶珀包裹的未形死胎心口，深扎着半根断簪——簪尖沾着顾沉舟灰烬染就的守宫砂。风过处血珀消融，藤蔓结出花苞。当苞瓣在月光下绽开时，卫岚看见苞芯蜷睡的男婴后颈浮出三道箭簇疤，疤口渗出的血珠正凝聚成暌违己久的声音：
“焚身饲鼎十七年……”露珠滚落新藤，“终守得棠棣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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