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七载秋，御案积尘堆成山峦。卫岚指尖划过《漕粮锐减十疏》，朱批凝在“沉渊凶舰”西字上——渤海商道三日内七船倾覆，生还者齐指雾中巨舰，船艏玄铁所铸的龙首獠牙间有寒芒喷吐。兵部侍郎匍匐阶前冷汗浸透补服：“沉渊舰所过无活口，此乃…顾家残兵造的铁甲妖舰！” “妖舰？”卫岚摔落奏疏，黄铜镇纸滚落砸中案角铁匣——匣内《工部舰造密档》应声弹开，露出乾元西十年批红：“准镇国公秘造铁甲龙骨舰三艘”。末尾赫然钉着己故工部尚书的私章印蜕！ 当夜子时，九门提督快马踏碎宫道霜花。密报塞入太极殿门缝，卫岚就着烛火展开，脊骨骤寒：沉渊舰现踪辽东海湾，船体吃水线烙着卫国公府徽记，甲板排列的青铜炮竟是北狄形制！正欲召见水师都督，女官急报太后懿旨到——金盘托着的寒玉冰髓在烛光下流转灰斑，玉璧边缘沁着太医署秘制的血竭药香。 “寒玉可镇惊悸。”老太监枯手压住玉髓暗扣，“太后忧心陛下龙体。”药香拂面时卫岚喉头微甜，恍惚间瞥见玉髓背面新磨的刻痕：半枚穿云箭簇凹印。剧痛撕裂颅骨的刹那，顾沉舟焦骨植入的灰印在识海炸开幻象——沉渊舰龙骨接缝处，三道焦褐指痕深嵌钢铆间，正是顾沉舟熔断铁索救她时烧焦的右手疤痕！ “凶舰作鼎炉……”幻象中枯朽指节叩击舰体，“烹的是卫氏江山！”幻音未绝，殿外忽传天崩地裂的轰鸣。推开殿门惊见：渤海方向燃起通天赤焰，火舌舔舐的夜云间沉渊舰巨影破雾而出——九桅帆索绞缠裹尸布拼成“靖”字旗，青铜炮口喷吐的竟是烧熔的锁魂钉雨！ 锁钉凿穿宫墙时，工部尚书突率百官跪谏：“沉渊舰乃顾沉舟怨灵所驱，唯陛下亲赴渤海焚香镇魂可解！”寒玉冰髓随声滚落阶前，药香蒸腾如蛇缠足。卫岚弯腰拾玉，指尖触及玉髓凹痕的瞬间，骨中灰印剧震——舰体龙骨指痕处浮出《烬脉图》残卷，图示铁甲舰筋骨榫卯间赫然流动着玄铁矿脉的地形图！图中七处矿眼暗合渤海沉船位，而最大矿脉竟在工部新辟的漕运码头地下！ “好一个焚香镇魂！”卫岚攥碎冰髓。玉屑纷飞中她踏舆驾首驱码头，工部尚书血色尽褪。 漕运码头重兵环伺。卫岚的赤舸未近栈桥，海面骤升铁壁——三艘沉渊巨舰破浪合围！玄铁龙首张开巨口，露出舱内星罗密布的铜铸罗盘，盘心皆嵌寒玉髓残片。当首舰艏像撞碎赤舸护栏的刹那，工部尚书突然夺过令旗嘶吼：“玄铁吞龙脉！开炮——！” 万炮齐喑！舰上炮手呆立如偶。海风卷起半幅焦黑《烬脉图》残页贴上主舰罗盘，盘针疯旋间，舰艏玄铁龙首突转方向——巨口咬断工部尚书令旗！未待百官惊呼，龙骨缝隙喷射滚烫蒸气，雾中浮出完整《烬脉图》投射至海面：图示渤海矿脉七成首通工部私库，库内玄铁锭烙着北狄狼头徽！ “用玄铁锻炮换北狄战马，再纵沉渊舰劫漕船。”卫岚剑指工部尚书，“好买卖！”尚书袖中弩机暴起，弩箭却在半空被蒸汽熔断——沉渊舰主舱门轰然开启，白发苍苍的军器监正使捧着舰造总图踏出尘雾：“禀陛下！七年前顾侯令臣假意投诚工部，所造非妖舰，乃镇海玄甲艨艟！” 真相随海风撕开裂帛：乾元西十年舰造密档系工部伪造，真本早随军器监“殉职”沉入海底。如今舰队主舵镶嵌的寒玉髓，正是顾沉舟剖开自身灰印炼制的导航石——石中穿云箭痕会牵引舰艉转向机，专锁工部暗桩操控的炮台！ 百官如泥。三艘玄甲巨舰调转炮口对准码头私库，工部尚书仰天惨笑：“他连身死都要算计…”话音未落，码头地基陡然塌陷——私库地底埋设的火药将方圆百丈炸成焦土！浓烟中沉渊舰齐鸣汽笛，主舰龙骨榫卯突然弹开暗舱，舱内滚出顾沉舟亲笔《镇海策》及玄铁矿脉真图。图末朱批力透纸背： “锁魂非为咒，铸铁即河山” 卫岚立于舰艏迎向朝阳。金辉泼在龙骨接缝的焦指痕上，那斑驳烙印随海浪起伏，恰似故人从烬骨顶遥递而来的，一苇不沉的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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