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盐运司的铜锁在寅时被撞开时,顾沉舟正捏着半块染血的盐引残片。残片上的纹路与昨夜小盐妞从福安号盐袋里抖出的碎布暗纹严丝合缝——那是南疆蛮族的“蚀骨纹”,每道划痕都浸着活人血。 “大人。”卫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促,“盐行街的‘恒通号’今早没开张,门房说掌柜的昨夜暴毙,手里攥着这个。”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枚青铜钥匙,钥匙齿上刻着“盐匣”二字。 顾沉舟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三日前在刑部档案里翻到的密报:“沧州盐商暗通南疆,以盐引换蚀骨盐,中饱私囊。”此刻,这枚钥匙突然烫得他掌心发红,与他腰间的光栅律碑碎片产生共鸣,在青石板上投下道影子——正是恒通号后院的枣树,树下埋着口青砖井。 “走。”他抄起卫岚的盐晶灯,“去恒通号。” *** 恒通号的后院在卯时泛着潮气,顾沉舟蹲在枣树下。小盐妞举着盐晶花,花瓣上的金红光映得树影斑驳,她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顾大人,井里有动静!” 顾沉舟摸出怀里的盐引残片,与钥匙轻轻一合——钥匙突然转动,井盖“咔嗒”一声弹开。井里飘出的气息让他倒抽冷气:那是混合着盐晶、血锈与沉香味的气息,与他娘画像里女子身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下去。”他对卫岚道,“我守着井口。” 卫岚攥紧盐晶灯,顺着井壁的青砖往下爬。井底的水没到她腰间,水面浮着层油花,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伸手搅了搅,突然触到个硬物——是具骸骨,穿着与盐工老周头描述中“顾夫人身边的侍女”相同的月白衫子。 “大人!”她的声音发颤,“骸骨怀里抱着个檀木匣!” 顾沉舟的瞳孔骤缩。他趴在井口,望着卫岚捧出的檀木匣——匣面雕着与盐母石相同的纹路,锁孔里插着半截断簪,簪头刻着“清欢”二字——与顾母的名字,与盐母画像里女子的闺名,如出一辙。 “打开。”他的声音发涩。 卫岚用盐晶灯的热量融化锁孔里的锈迹。匣盖掀开的瞬间,顾沉舟听见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匣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封密信,每封信的封泥都盖着“顾”字印,与他爹当年的官印,分毫不差。 “第一封,洪武三十年春:‘清欢吾妹,盐脉有异,速将镇脉囊送沧州。’”卫岚的声音发颤,“第二封,洪武三十一年冬:‘蛮族犯境,盐引换蚀骨盐,切记莫让百姓知晓。’第三封……”她突然顿住,“第三封是昨夜写的,墨迹未干——‘沉舟,若见此信,速去井底,匣中有药,救你娘。’” 顾沉舟的手剧烈颤抖。他想起昨夜在镇魂台,蛮族祭师说的“你娘毁我镇魂石”,想起三皇子玉牌背面的“清欢”二字,想起顾母画像里女子颈间的玉佩——原来,他娘根本没失踪,是被蛮族囚禁在井底,用盐脉养着,只为等他来救! “大人!”小盐妞的声音从井口传来,“恒通号的账房着火了!” 顾沉舟抬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舌舔舐着“恒通号”的幌子,幌子下站着个戴斗笠的男人,腰间挂着块“镇北军”腰牌——与三皇子的亲卫队长,与沈砚私兵的腰牌,如出一辙。 “顾沉舟!”男人的声音沙哑,“你娘当年就该掐死你!今日,我便用你的血,为她祭旗!” 顾沉舟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摸出怀里的盐引残片,与檀木匣里的密信轻轻一合——密信上的“清欢”二字突然泛起金红,与他骨头上“顾氏护脉印”的光芒交相辉映,在井底投下道影子——正是顾母的面容,与盐母画像里的女子,分毫不差。 “卫岚。”他对卫岚道,“带小盐妞去码头,截住恒通号的货船。”他又看向井底的骸骨,“我去把井里的‘镇脉囊’,和蛮族的‘蚀骨盐’,一起熔进盐脉之心里。” “那您呢?”卫岚攥紧盐晶灯。 顾沉舟站起身,腰间的光栅律碑碎片在他掌心硌出红痕。他望着井底泛着金红的盐引残片,忽然笑了——那是疯批首辅特有的笑,带着三分癫狂,七分决绝。 “我去把所有该见光的东西,都晒在太阳底下。”他的声音像浸了盐晶的冷冽,“更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护脉人’。” *** 日头爬到头顶时,恒通号的火被扑灭了。顾沉舟站在废墟上,望着满地的焦土,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腥气,突然想起第一章,顾母在盐井边说的话:“沉舟,盐脉是活的,像人心;护脉的人,要像盐晶——外冷内热,宁碎不弯。” “大人。”卫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盐妞在货船底发现了这个。”她捧着个油纸包,“是盐商的账本,记着每月给‘镇北军’送蚀骨盐的数目。” 顾沉舟接过账本。第一页就写着:“洪武三十三年春,送镇北军‘蚀骨盐’五十担,换‘护脉令’半块。”他的目光扫过最后一页,“钦此”二字下,盖着皇帝的私印——与他娘画像里女子颈间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顾沉舟的声音冷如霜刃,“皇室早与蛮族勾结,用盐脉养邪神。而我娘当年毁掉的,根本不是什么镇魂石,是他们用来镇压邪神的‘锁魂囊’!” “顾大人!”小盐妞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举着块染血的碎布,“我在火场里捡的,上面有字!” 顾沉舟展开碎布。上面的血字还未干透:“顾沉舟,你娘毁我镇魂石,今日我毁你盐脉。待邪神复苏,沧州百万百姓,皆为我蛮族血祭!”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昨夜在井底,檀木匣里的密信——“沉舟,若见此信,速去井底,匣中有药,救你娘。”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疯批首辅他死遁后”,从来不是他死了,而是他用最疯癫的方式,撕开了所有遮羞布。 “去把账本呈给皇上。”他对卫岚道,“再让人把‘蚀骨盐’的告示贴满全国。”他摸出怀里的盐引残片,“告诉他们,盐脉在民,护脉者昌——这,就是新的天。” 晨光照亮沧州城时,顾沉舟站在盐运司的飞檐上。他望着城门口的盐工队伍,望着他们举着的“护脉”门环,望着小盐妞在盐井边跑跳的身影——她的盐晶花己经重新绽放,花瓣上的黑血早己褪尽,露出底下淡金的盐晶。 “大人。”卫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上的密旨到了。” 顾沉舟接过密旨。黄绢上写着:“着顾沉舟全权彻查皇室盐引案,若有阻挠,格杀勿论。”他的目光扫过最后一句,“钦此”二字下,盖着皇帝的私印——与他娘画像里女子颈间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走。”他对卫岚道,“去把恒通号的‘蚀骨盐’全倒进盐井。”他又看向小盐妞,“小盐妞,你阿娘的信,该让皇上看看了。” 晚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半枚盐引残片。那残片在暮色里泛着金红,与他骨头上“顾氏护脉印”的光芒交相辉映,像极了盐母画像里女子的眼睛,像极了所有护脉人用血写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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