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蓝玫瑰盛放的时节，六岁的月娘攥着贝壳哨蹲在灯塔下，瓷片吊坠在裙摆上蹭出细碎的光。她正往弟弟的小竹船里装花瓣，忽听得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还未转头，一块浸了药水的帕子便捂住口鼻。贝壳哨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雨燕，却没惊醒正在午睡的月朗。
"月娘！"苏明漪的尖叫划破午后的寂静。她冲下灯塔时，只瞥见街角消失的黑色轿车，后座飘出一角绣着蓝玫瑰的裙摆——那是她亲手给女儿做的生辰裙。林诚毅握着玉符的手暴起青筋，指腹着女儿今早塞进他口袋的麦芽糖纸，糖霜还黏在指尖。
陈振邦踹开商会大门，广彩瓷片挂件在胸前撞出凌乱的节奏："码头眼线来报，日本人的货轮今晚离港！"他将染血的布条摔在桌上，布角绣着的蛇形徽记刺痛众人双眼。苏明漪的银簪突然发出轻颤，簪头莲花纹渗出暗红——那是二十年前矿难时沾染的旧血。
深夜的货轮底舱，月娘从昏迷中醒来。咸腥的海风混着鸦片味灌进鼻腔，她摸到腕间的瓷片吊坠还在，便悄悄将贝壳哨塞进嘴里。黑暗中传来日语对话，她努力分辨着父亲教过的单词，终于听清"翡翠矿脉图纸"几个字。当看守的脚步声逼近时，她突然咬住哨子，尖锐的哨音混着船身轰鸣，惊得甲板上的水手破口大骂。
"别出声！"黑暗中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捂住她的嘴。月娘睁眼，看见满脸胡茬的华工老吴——正是上个月教她编渔网的人。老人从怀里掏出半块硬掉的绿豆糕："囡囡别怕，咱们从通风管逃。"他的袖口露出烙铁烫伤的疤痕，和陈阿公讲过的海盗印记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林诚毅带着洪门兄弟包围货轮。玉符在他掌心发烫，指引着他避开暗哨。当他听见通风管传来微弱的贝壳哨声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苏明漪握着银簪紧随其后，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恍惚间又回到二十一岁那年护着账本与海盗对峙的夜。
货轮引擎突然轰鸣，开始加速驶向公海。月娘被老吴托着爬进通风管，瓷片吊坠却卡在缝隙里。她急得首掉眼泪，突然想起阿爹说过"凤凰不怕碎"，便用力扯断绳子，瓷片划破掌心的瞬间，她将哨子含得更紧。
"在上面！"林诚毅的吼声混着枪声。他跃上货轮甲板时，正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从通风管探出，贝壳哨吹出的竟是商盟的求救信号。苏明漪的银簪精准掷出，钉住了举枪的日军军官，簪尾蓝玫瑰绢花在风中翻飞，像极了女儿发间常戴的那朵。
月娘被接住的刹那，终于放声大哭。她把带血的瓷片塞进父亲掌心："囡囡没怕，还记住了他们藏图纸的地方！"林诚毅抱着女儿颤抖的身子，听见她抽噎着说："老吴叔说，咱们的血能让凤凰更亮。"
晨光刺破海面时，货轮升起了凤凰旗。老吴站在船头，露出胸口的商盟刺青——原来他是陈振邦安插的暗线。陈振邦拍着老人的肩，广彩瓷片与他腰间的断刀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月娘将贝壳哨重新系好，把沾满血的瓷片递给弟弟当玩具，月朗咯咯笑着咬在嘴里，口水混着血珠滴在甲板上。
苏明漪抱着儿女站在灯塔下，看着林诚毅将破碎的瓷片嵌入铜钟。当第一声钟鸣响起时，月娘的贝壳哨应和着吹出旋律，蓝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沾血的裙摆上。陈振邦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三十九岁初下南洋时，母亲塞给他的那把短刀——刀上刻着的"义"字，此刻正在铜钟的凤凰图腾里，闪着比血更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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