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项圈最终没能扣上。
它像一条僵死的毒蛇,“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两圈,停住。内侧狰狞的倒刺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项圈外侧那枚硬币大小的电子眼,闪烁着微弱而执拗的红光,像一只永不瞑目的恶魔之瞳。
周妈被我那声穿透灵魂的凄厉悲鸣吓得魂飞魄散。她肥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撞在沉重的书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布满冷汗的脸惨白如纸,惊恐万状的目光在我和那面光滑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墙之间疯狂游移,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咽喉。墙上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她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还有…那若有若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萦绕的…新鲜血腥味?
“天…天哪…冤孽…真是冤孽…” 她哆嗦着,嘴唇翕动,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布满老茧的手剧烈颤抖,再也无力去捡拾地上那个象征死亡的金属环。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怜悯或恐惧,而是混杂着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惊骇,仿佛我刚刚的嘶吼唤醒了沉睡在墙壁深处的某种不祥之物。
最终,她放弃了项圈。用那双依旧颤抖的手,粗暴地抓住我后颈的皮毛,将我像一袋垃圾般从书桌下的阴影里拖了出来。腹部的伤口被狠狠拉扯,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她不敢再看那面墙,也不敢再看地上的项圈,几乎是拖着我,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间弥漫着无形血腥的书房。
这一次,我没有被带回那个冰冷的杂物间。
我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冰冷的金属笼子。笼子放在一楼佣人房走廊尽头一个废弃的储物隔间里,空气污浊,堆满了散发着霉味的旧扫帚和破损水桶。笼门被一把沉重的黄铜锁“咔嚓”一声锁死,那声音像敲断了最后一根骨头。
周妈逃也似的离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远去。隔间的小门被关上,黑暗和死寂如同浓稠的沥青,瞬间将我淹没。
笼子的金属栏杆冰冷刺骨,紧贴着腹部的伤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身体里的力量像流沙般迅速消逝,连维持体温都变得异常艰难。冰冷从西面八方渗透进来,钻进骨髓。意识在剧痛、失血和冰冷的夹击下开始模糊、飘散。
顾衍之冰冷审视的目光…沈薇额角翻卷的伤口和扭曲脱臼的手腕…地下室里涌出的霉味和特殊油墨气息…那枚被拿走的黄铜按键碎片…墙上被我刻下又被抹去的血爪印…还有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狰狞的电击项圈…
无数混乱、恐怖的画面碎片在昏沉的意识里冲撞、旋转,如同坠入无间地狱。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波波漫上来,试图将我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温热血腥的气息,如同黑暗中一根坚韧的蛛丝,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墙壁和污浊的空气,极其精准地、再次钻入了我因剧痛和寒冷而异常敏感的鼻腔!
是沈薇的血!
气息比之前在书房时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的生命力!它像一条无形的线,穿透冰冷的金属笼子,穿透储物间的黑暗,穿透厚重的墙壁,遥遥指向二楼深处…顾衍之书房的方向!
她还活着!她在流血!她在用她的生命之火向我传递信号!
这股气息,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火种,瞬间灼烧了我濒临熄灭的意识!不能睡!不能放弃!她还在坚持!她还在等我!
求生的本能和对沈薇的牵挂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我挣扎着,在狭小的笼子里极其艰难地调整着姿势,将鼻子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最大限度地捕捉着空气中那缕微弱却无比珍贵的血腥气息。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在汲取支撑下去的勇气。
气息的源头没有变,依旧在书房的方向。但…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我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缕血腥气息上。属于沈薇的、温热的、带着生命挣扎的腥甜…没错。但在那浓重的血腥味之下,极其细微地、如同密码般隐藏着一丝…其他的味道?
不是油墨!不是霉味!是一种…带着灰尘和纸浆纤维的、极其微弱的气息?像是…旧纸张被强行撕破、揉碎后散发出的味道?还有…一点点…类似某种植物根茎汁液的、极其苦涩的余味?
这…是什么?沈薇在传递什么信息?她用血…在写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墙后那断断续续的水滴声…那顽强渗透出来的血腥气息…她不是在无意义的流血!她在用血书写!在留下信息!在那个黑暗的囚笼里,在顾衍之的眼皮底下!
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悲痛瞬间攫住了我!她伤得那么重!额头还在流血!手腕脱臼!她该有多痛!她需要的是止血!是治疗!而不是用残存的生命力去…去书写!
“喵…” 一声低低的、充满无尽悲怆和愤怒的呜咽,从我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爪子无力地抠着冰冷的笼底。
就在这时,隔间外面走廊里,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啜泣。
是周妈?还是…小梅?
脚步声在隔间门外停住了。啜泣声也停了。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极其轻微、小心翼翼的转动声。
隔间的小门被推开一道窄缝。
一张布满泪痕、苍白惊恐的脸探了进来,是小梅。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豁出去的绝望。她飞快地扫了一眼笼子里奄奄一息的我,嘴唇哆嗦着,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东西。
不是水碗。
是一个小小的、用厨房油纸粗糙包裹着的、还带着一丝微温的软团子。油纸没有包严实,露出一点点里面深褐色的、粘稠的膏状物。
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的药草气味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瞬间在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跌打药膏?!还有…食物?!
我猛地抬头看向小梅!
她接触到我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眼神惊恐地躲闪着,带着浓重的哭腔,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飞快地说:“药…止血…止疼…偷…偷拿的…厨房剩的…肉…快吃…别…别死…” 她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恐惧和巨大的风险,“小姐…小姐她…” 她似乎想说什么关于沈薇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又被极致的恐惧死死扼住,只剩下无助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怜悯、还有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烛火般的期盼?然后,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头,手忙脚乱地重新锁上隔间的门,脚步声仓皇地消失在走廊深处。
隔间再次陷入黑暗。
但那包还带着微温的油纸团子,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落在了冰冷的绝望深渊里。
小梅…她在冒险!她在帮我们!用她卑微的方式!
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我的眼眶(如果猫有眼泪的话)。顾不上腹部的剧痛,我挣扎着挪到笼子边缘,伸出爪子,极其艰难地、笨拙地撕扯着那粗糙的油纸包。
油纸被扯开。里面是一小团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药草气味的膏状物,还有一小块被碾碎的、沾着酱汁的肉糜。
药膏的气味很冲,但小梅的举动像一剂强心针。我用鼻子拱了拱那团药膏,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最严重的腹部侧面对着笼子的栏杆,然后极其困难地扭过头,用舌头卷起一点药膏,舔舐着,试图涂抹在腹部的伤口上。动作笨拙而艰难,每一次扭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短暂的、尖锐的刺痛,但很快,一丝微弱的、麻木的凉意开始渗透,像一层薄薄的冰片,暂时覆盖了那些灼烧的玻璃渣。虽然效果微弱,但这丝凉意如同沙漠中的甘霖,让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喘息。
接着,我贪婪地、小口地舔舐着那块带着酱汁的肉糜。虽然冰冷,虽然量少得可怜,但对饥肠辘辘、失血过多的身体来说,是救命的能量补充。食物下肚,一股微弱的热力开始在冰冷的腹腔里缓缓升起。
做完这一切,我己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冰冷的笼底,急促地喘息着。但意识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腹部的剧痛被药膏暂时压制了一部分,食物也补充了少许体力。
黑暗中,我的耳朵再次如同雷达般竖起,捕捉着空气中那缕来自沈薇的、微弱却坚韧的血腥气息。这一次,我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去分析那血腥气息之下隐藏的密码。
温热的血腥…灰尘和纸浆纤维被强行撕碎揉烂的气息…还有那一点点…极其苦涩的、类似植物根茎汁液的余味…
植物根茎汁液…苦涩…这种味道…
突然,一个记忆碎片猛地闪现!属于“程序员林晓”的记忆!他曾经为了赶项目熬夜,尝试过一种极其小众、味道极其苦涩、据说有提神醒脑奇效的草药茶!那种茶的主要原料,就是一种生长在南方山区的、被称为“苦藤根”的植物根茎!那味道…和现在沈薇血味里夹杂的这一丝苦涩余味…极其相似!
而那种苦藤根茶…在原书剧情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细节里提到过——是顾家老宅后山花园里,顾家那位深居简出、常年礼佛、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顾太太”最钟爱的饮品!也是她小佛堂里常年供奉的香料之一!
顾太太!顾衍之名义上的母亲!一个在原书中如同背景板般模糊、被顾衍之牢牢控制、几乎从未真正露面的女人!她的佛堂…就在顾家老宅最偏僻的西翼!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沈薇的血书里…藏着“顾太太”和“佛堂”的信息?!她是在暗示…佛堂里有东西?!或者…顾太太是唯一可能不受顾衍之完全控制、甚至可能帮助我们的人?!
这个推断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佛堂!那个被遗忘的角落!可能是这栋死亡别墅里唯一的生门!
巨大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攫住了我!沈薇!她在那样绝望的境地,用她的血,她的痛,为我们撕开了一条可能的缝隙!
就在这时——
“哒…哒…哒…”
那沉稳、冰冷、如同噩梦般的脚步声,再次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穿透了墙壁和黑暗,从别墅上层传来!由远及近!
是顾衍之!他正在下楼!方向…正是佣人房这边!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来了!他一定是发现小梅的异常了!或者…他只是来查看他的“猎物”是否还活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提前涌入了这间狭小的储物隔间。
我蜷缩在冰冷的笼子里,身体僵硬如石。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在这冰冷的死亡脚步下,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被碾灭。
脚步声,停在了隔间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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