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带着刺鼻酸腐和浓重药味的液体，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裹了全身！苦涩的药渣、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混合着胃酸的恶臭，劈头盖脸地浇下，浸透了皮毛，灌入鼻腔！巨大的窒息感和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攫住了我！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剧烈呛咳的呜咽不受控制地挤出喉咙！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榻板底部，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腹部的伤口被狠狠牵扯，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麻木！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如同被投入漩涡的碎片！
头顶上方，顾太太的咳嗽和呕吐声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地持续着，伴随着身体在禅榻上痛苦翻滚的沉闷摩擦声。“咳咳…呕…咳咳咳…” 每一次呕吐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更多的、散发着浓重苦藤根药味的秽物从榻边泼洒下来，溅落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嗒”声。空气里那股混合了呕吐物、药味和檀香的诡异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而在这令人晕眩的混乱和恶臭之外，最致命的——
“哒…哒…哒…”
那沉稳、冰冷、如同丧钟敲响般的脚步声，停在了虚掩的佛堂门外！
门缝透入的、走廊里那点可怜的昏黄光线，被一个更高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彻底吞噬！冰冷的、混合着古龙水尾调和地下室尘埃霉腐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整个佛堂的空气！
顾衍之！他就在门外！一步之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呛咳和剧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我死死蜷缩在禅榻最深处、最黑暗的阴影角落里，身体僵硬如石，连颤抖都凝固了！爪子下意识地紧紧抠住冰冷的地板，指甲几乎要折断！眼睛死死盯着那条狭窄的门缝，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两条竖线！
钥匙！那枚沾着沈薇血渍和油墨气息的黄铜钥匙！它刚才被我的爪子勾着，在我受惊后缩时，掉落了！就在我面前咫尺之遥的、被呕吐物浸染的冰冷地板上！在昏暗中，那一点微弱的黄铜反光，如同黑夜里的灯塔，刺眼得令人绝望！
完了！只要他推门进来，只要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地面…那枚钥匙，就像沈薇用生命换来的密码，将赤裸裸地暴露在恶魔眼前！
头顶顾太太的剧烈呕吐似乎到了尾声，只剩下断断续续、极其虚弱痛苦的干呕和喘息。佛堂里只剩下这令人心悸的喘息声，以及门外那片无声的、冰冷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凝固。
然后，门，被无声地、从容地推开了。
顾衍之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君王，踏入了这片弥漫着诡异气息的佛堂。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他换了衣服？），身形挺拔，步履沉稳，仿佛踏入的不是一片狼藉的呕吐现场，而是他的私人领地。昏黄的长明灯火苗在他冷峻的脸上跳跃，勾勒出毫无瑕疵却冰冷如石的轮廓。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先是落在禅榻上蜷缩着、气息奄奄、嘴角还残留着秽物的顾太太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关切，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如同扫过一件陈旧的家具。他甚至没有上前一步。
接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禅榻前那滩刺目的、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上。新鲜的污秽在光滑的深色地板上肆意蔓延，反射着幽微的光。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那是一种被污秽打扰了雅兴般的、极度不悦的阴鸷。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开始在那片狼藉的地面上逡巡！扫过溅落的药渍，扫过食物残渣，扫过粘稠的液体…一点点，逼近我藏身的角落！逼近那枚静静躺在呕吐物边缘、散发着微弱黄铜光泽的钥匙！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尖叫！撞击着冰冷的肋骨！我死死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试图融入榻底的阴影和浓烈的恶臭之中！爪子下意识地向前探去，距离那枚致命的钥匙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抓？还是不抓？抓住可能会暴露动作！不抓…它就在那里！
就在他的目光即将锁定那一点黄铜反光的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呃…”
禅榻上的顾太太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痛苦地弓起，枯瘦的手猛地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无力地垂落在榻边，手指微微抽搐着。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顾衍之的目光。
他的视线从地面移开，重新落回顾太太那张惨白痛苦的脸上。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丝极其幽暗、难以捉摸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光芒冰冷、复杂，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厌烦，或许…还有一丝更深沉的、被隐藏的、如同毒蛇审视垂死猎物般的耐心？
他微微侧身，没有靠近，只是对着门外阴影里、如同幽灵般无声侍立的一个身影（是周妈？还是其他佣人？）极其淡漠地吩咐了一句：“清理干净。”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随即，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顾太太，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母亲。看来您的药，剂量需要再调整了。” 这句话像是对顾太太说，又像是对着空气宣判。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说完，他似乎对这佛堂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那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禅榻下方那片被呕吐物和阴影笼罩的角落。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报警！他看到我了？！他一定看到我了！
他的目光在我蜷缩的阴影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玩味或审视。那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早己知道那里藏着一只肮脏的、苟延残喘的虫子。
然后，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冰冷、残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如同神祇俯视尘埃般的傲慢和轻蔑。
他没有再停留。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身份的亵渎。他优雅地转身，黑色的西装下摆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迈着依旧沉稳的步伐，从容地离开了佛堂。脚步声不疾不徐，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首到佛堂沉重的柚木门被佣人无声地关上，留下我和一片狼藉、以及禅榻上气息奄奄的顾太太，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猛地在冰冷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地板上！
心脏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腹部的剧痛和浓烈的恶心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刚才那短短的几秒钟，如同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走了一遭！
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了我！还有那枚钥匙！他最后那个眼神…那个冰冷、洞悉、带着轻蔑弧度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根本不在乎！他像看一场拙劣的表演！他知道我们在挣扎，在寻找，在试图反抗…而他，如同盘踞在网中央的毒蛛，冷漠地欣赏着猎物徒劳的蹦跳！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比顾衍之的皮鞋碾过更痛！
但…钥匙！钥匙还在！
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浑身的剧痛，我挣扎着爬过去，爪子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把抓住了那枚躺在呕吐物边缘、冰冷而沉重的黄铜钥匙！
钥匙沾满了秽物的粘稠和刺鼻的气味，那属于沈薇血渍的微弱气息和格伦特油墨的冷冽腥气几乎被完全掩盖。但我能感受到它冰冷的、不规则的匙齿轮廓，像握住了唯一的、通往地狱之门的希望火种。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气息。
顾太太…她似乎彻底安静了下来。刚才剧烈的呕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枯瘦的手无力地垂在榻边，指尖距离地面只有几寸。就在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下方，极其细微地，一滴浑浊的、混合着血丝和药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地、无声地，顺着她干枯的指尖，向下坠落…
“滴答…”
那滴浑浊的液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我刚刚抓住钥匙的、沾满污秽的爪背上！
冰冷。粘稠。带着顾太太生命尽头的腐朽和苦涩。
如同无声的烙印。
如同血色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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