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
如同被卷入冰冷湍急的暗流,在无边的黑暗和尖锐的剧痛中挣扎。冰冷的水,粘稠的血,机油和烟草的恶臭,暴戾的吼叫,刺目的白光…无数混乱的碎片在混沌的深渊里冲撞、旋转。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都像有烧红的钢针狠狠搅动着腹腔深处那片被彻底撕裂的灼热地狱。
冷…好冷…像被钉在万年冰壁上…
痛…无处不在的钝痛和锐痛交织…骨头…内脏…都在尖叫…
“喵…” 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呜咽,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湿气。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焊死的闸门,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残存的力气。但外界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屏障,开始断断续续、模糊地钻入耳中。
引擎低沉的轰鸣。雨刮器在玻璃上规律扫动的“唰—唰—”声。还有…一个沉稳、冷静、带着某种职业性审慎的男性嗓音,正通过车载电台断断续续地通话:
“…临港路废弃厂区…对,靠近7号警务站…发现一名男性,行为可疑,涉嫌暴力伤害动物…动物伤势严重,腹部贯穿伤,大量失血…请求分局技术中队支援痕迹…通知值班兽医…对,我马上到站…”
警察…是那个警察的声音…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紧绷到濒临断裂的神经,因为这确认的信息,终于松懈了一丝。但这丝松懈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更汹涌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海啸般反扑!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别动!” 那个沉稳的声音立刻响起,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同时,一只宽大、温暖、带着薄茧的手掌,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专业的稳定,按在了我的脊背上,阻止了无意识的挣扎。“坚持住,小家伙,马上就到。”
温暖…那只手带来的温度,透过冰冷湿透、沾满血污的皮毛,微弱地传递进来,像黑暗冰渊里点燃的一点烛火。身下是相对柔软、干燥的坐垫(警车后座?),鼻尖萦绕着皮革清洁剂、消毒水和一丝…极淡的烟草味,与之前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恶臭截然不同。
腹部的伤口被小心地用一块干燥、吸水性强的布(像是警用急救毯?)按压着,减缓了血液流失的速度,但那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和冰冷的沉重感丝毫未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灼烧之地。
口中的金属圆片…不见了。是掉在雨里了?还是被这个警察拿走了?老金…那个司机…他们怎么样了?警察抓到他们了吗?那份文件碎片…沈薇…
混乱的念头在剧痛的间隙挣扎着浮现。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温热血腥的气息,如同黑暗中一根坚韧的蛛丝,极其顽强地穿透了车厢内消毒水和皮革的气味,再次钻入了我因失血而异常敏感的鼻腔!
是沈薇的血!那熟悉的、带着生命挣扎的腥甜!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飘渺,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芯!但还在!她还在坚持!她还在那个冰冷的地狱里流血!
这股气息,像一剂强心针,猛地刺入濒死的意识!不能睡!不能放弃!她还在等我!她还在用她的血呼唤我!
“呜…” 又一声压抑的呜咽挤出,带着无尽的焦灼和思念。
“坚持住!” 警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我们到了!”
车身猛地一顿,平稳停下。引擎熄灭。车门被迅速打开。
冰冷的、带着浓郁消毒水和清新剂味道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光线明亮了许多,是那种冷白色的、属于公共机构的日光灯管发出的光。
“林哥!回来了?嚯!这猫…伤这么重?” 一个年轻些的、带着惊讶的男性声音在车外响起。
“小张!快!搭把手!小心腹部伤口!兽医到了吗?” 被称为林哥的警察(林涛?)语速极快,带着命令的口吻。他那只温暖稳定的手依旧小心地托着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极其专业地避开了伤口,协助外面那个年轻警察(小张?)将我极其小心地从后座抬了出去。
身体暴露在警局大厅明亮冰冷的灯光下。刺目的白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晃动的、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身影轮廓,反光的地板,以及…一股更加浓重的、属于公共空间的消毒水气味。
“兽医刚打电话,路上堵雨,马上到!” 小张的声音带着紧张,动作却还算稳当。他和林涛一起,将我放在一张铺着干净白色一次性垫布的、冰冷的金属推车上。推车立刻被推动,轮子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朝着警局内部快速移动。
腹部的伤口在移动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我不受控制地抽搐。林涛的手一首稳稳地按在急救毯上,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我的伤口。
“准备无菌纱布!生理盐水!血压…算了,它太小了…” 他快速地对着旁边跟着跑的小张吩咐,语气沉稳而急促,显示出极强的应变能力。
推车被推进一个相对安静、光线同样明亮的房间(临时处置室?)。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我被小心地转移到一张铺着干净垫布的金属操作台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垫布传来,让我浑身一颤。
“林哥,这伤口…像是被利器划的?还是…” 小张凑近,看着被林涛小心掀开急救毯露出的狰狞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林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盯着那道斜斜贯穿侧腹、皮肉翻卷、边缘带着撕裂和碾压痕迹、此刻仍在缓慢渗血的可怕伤口。他的眼神极其专注,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但深处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震惊和愤怒。
“不像是普通利器…”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倒像是…被某种钝器反复碾压、拖拽…然后又被锋利物撕裂…” 他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极其专业地避开伤口,轻轻拨开周围沾满血污泥泞的皮毛,仔细观察着伤口边缘的挫伤和皮下出血痕迹。“还有这些挫伤…位置和形状…像是…鞋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小张也惊呆了:“鞋…鞋印?!林哥你是说…是人干的?!”
林涛没有回答。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怒火如同实质般燃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更加仔细地扫视着我的全身。
突然!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定格在我的前爪上!
那只在冰冷积水的通道里挣扎摔倒、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前爪!此刻,在明亮刺眼的无影灯照射下,爪垫和爪缝里,那些暗红色的、己经半凝固的血污中,极其清晰地…沾染着一些极其微小、却异常刺眼的深褐色颗粒!
是干涸的、被雨水浸泡过的…泥土?不!
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俯下身,鼻尖几乎要凑到我的爪子上!他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尖轻轻拨开爪缝边缘的泥污和血痂!
看清了!
那深褐色的颗粒,根本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带着纤维质感的碎屑!像是…被强行撕碎、又浸泡过液体的…纸张碎屑!
更关键的是!在这些深褐色的纸屑碎末边缘,极其细微地、顽强地残留着一丝…冷冽的、独特的金属油墨气息!即使混杂在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味中,也无法完全掩盖!
格伦特定制油墨!
林涛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拿着镊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更加深沉的愤怒和一种…被触及职业敏感神经的极度警觉!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我因剧痛和失血而涣散的瞳孔!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
“小家伙…告诉我…”
“这些血…这些纸屑…是谁的?”
“那个对你下毒手的人…他在掩盖什么?!”
他的目光,灼热得如同烙铁,仿佛要穿透我猫的躯壳,首视我灵魂深处属于“林晓”的所有惊骇和那个巨大的、染血的秘密!
而就在此时,在警局大厅入口处的监控摄像头的另一端——
顾氏集团总部顶楼,那间如同冰窖般的总裁办公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暴雨中模糊成一片霓虹的海洋。
顾衍之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他面前的巨大显示屏上,清晰地分割着几个监控画面——其中一块,正是临港警务站大厅入口的实时影像!画质清晰,足以看到被推进处置室的推车,以及推车上那只奄奄一息的橘猫!
他微微晃动着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深邃的目光,如同欣赏一幕精心编排的戏剧,饶有兴致地、冰冷地锁定在屏幕上林涛那张因愤怒而铁青的侧脸,以及那只橘猫沾满血污的爪子上。
一丝极其幽暗、难以捉摸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缓缓爬上他紧抿的薄唇。
“呵…爪子太利…”
“爪子太利的小东西…”
“爪子太利的小东西,总是容易…”
“总是容易…弄脏不该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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