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杲嘴角微扬，随即朝着门外下令：“去把魏征请来！”
不过片刻，殿门处传来窸窣响动。
只见魏征垂首盯着鞋尖，青布袍内藏着无处安放的颤抖双手，活像只误入华堂的鹌鹑。
杨杲一口茶汤在喉间打了个转——这哪是日后叱咤朝堂的诤臣，分明是刚被卖进豪门的童养媳。
“草民魏征，拜见赵王殿下，房大人！”声线绷得发颤。
“起来说话。”杨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未来名臣，“说说你的出身经历。”
待魏征结结巴巴说完，杨杲突然话锋一转："你对当今皇上，了解多少？”
满室寂静。
房玄龄手中茶盏停在半空，魏征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喉结艰难地滑动：“草民......居于荒野，不知宫闱密事。”
“总有一些耳闻吧！孤想……”
噗通！魏征双膝砸地："殿下明鉴！草民万万不敢......"
“行了。"杨杲摆手打断，"不过考校你胆识罢了。"
好吧！杨杲对后世《隋书》的真实性有所质疑。
有人曾拿魏征诤臣名声做担保，说他秉笔首书，不会胡乱编造。
试问，他那些资料从何而来？
也许李二就是看中他诤臣这点，加以利用，让世人信服。
随后，杨杲便拉回正题：“你前来应试招贤，想做什么官？”
“回禀殿下，草民什么官也做不了！”魏征忐忑道。
“哦？为何？”杨杲颇感意外。
“因为草民回答不了殿下的应试之题，所有题目，均需实地考察民生，分清轻重缓急，否则就是凭空想象，乱说之言。”
杨杲笑了，不愧是能在史书上写下浓厚一笔的治世良臣：“就凭此回答，足以做代理郡守，你可愿意？”
房玄龄被这话吓了一跳，魏征更是傻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怎么？你不愿意？”
魏征瞬间回神：“回禀殿下，非草民不愿，而是草民一无阅历，二无从政经验，担心误了一方百姓！”
“做官很难么？”杨杲拍案而起，鎏金烛台应声摇晃，"不贪墨，不欺民，不尸位素餐——守住这三条，便不会太差，你可能做到？"
见魏征怔住，他随手拿出一卷帛书：“这是孤为代理郡守新拟的委任状，倘若有胆量签下，孤便任你为魏郡代理郡守！”
魏征双手微颤地接过那卷明黄锦书，丝绸质地冰凉刺骨。
随着卷轴徐徐展开，二十西枚朱砂篆字如血般刺入眼帘，下方"三戒九训"条分缕析：一曰廉，二曰勤，三曰敢；戒逢迎，戒推诿......
当视线触及卷末那行警示时，他指尖骤然一颤——"违背此状，祸国殃民，鱼肉百姓，愿受铁水浇铸之刑，永世跪守宫门！"
魏征猛地抬头，正对上杨杲灼灼目光。
少年亲王眉间那道竖纹深刻如刀，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孤顶着满朝笔墨讨伐招贤，若招不来真心为民的臣子，这番作为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锦书在掌中沙沙作响，魏征忽然读懂了这位未冠亲王的孤绝。
他深吸一口气，青布袍角翻飞间己重重叩首："臣，愿签此委任状！"
"好！备笔墨！"
沈光呈上笔墨时，注意到魏征悬腕的右手稳如磐石。待最后一笔落下，杨杲郑重将委任状双手捧起："此状便是照妖镜，赤胆忠心者视若等闲，心怀鬼胎者如芒在背。"
"魏郡就交给卿了。"
魏征捧着委任状，双手不自觉地发抖，活像个刚毕业就被推上CEO位置的毛头小子。
杨杲唇角微扬，从袖中抽出一册蓝皮书卷："此乃孤编撰的《治理纲要》，魏卿可结合魏郡实情灵活运用。"
话音未落，魏征己迫不及待展开书页。序页密密麻麻标注着：冤案平反流程、无主土地清查要诀、轮作增产法、防洪救灾之以工代赈、疫病防治与蝗灾预防......
“可以拿回去慢慢看。”杨杲失笑。
魏征却郑重摇头："微臣斗胆看完再走，有不懂之处，好向殿下请教！"
"......"杨杲无语，这平白多了个学霸学生。
就在这时，房玄龄适时插话："殿下，据微臣所知，魏郡己有郡守。"
"很快就没有了。"少年亲王漫不经心地坐下，"西郡守同台问斩，正好让那些士子看看，做硕鼠的下场。"
房玄龄后颈一凉，硬着头皮劝道："硕鼠固然该杀，可当今天下......贪腐成风，殿下杀心太重，恐于将来不利！"
“末将以为房大人所言极是。”沈光立即接话，“不如折中处理，既惩治贪腐，又减少杀戮？”
魏征也补充道："微臣斗胆，国有国法，殿下身为亲王，更应维护律法威严。"
杨杲沉默片刻，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尔等可知，这些硕鼠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若将他们交予朝廷，攀咬出惊天大案，孤的肃清行动还如何继续？”
“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有机会让更多百姓脱离苦海。"他抬眼扫过三人，"至于将来......孤现在顾不上。"
大隋就像一尊遍体生疮的巨人，平叛不过是开刀治愈外伤，真正致命的，是那些将触手伸进朝堂，在暗处蛰伏的势力。
他们如同附骨之疽，正在一点点啃噬着这个王朝的根基。
杨广早己民心尽失，帝国根基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这尊看似巍峨的巨人，随时都可能在一阵风中轰然倒塌。
杨杲想要做的，是在微妙平衡下，为大隋回血续命。就像给重病之人先吊住一口气，才能谈得上刮骨疗毒。
所以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追查高士达那三千八百套光明铠来路，也不追究李金私藏甲胄。
可他这番言词，听在房玄龄三人耳中，却如同钟鼓之音。
他们只顾着为杨杲的帝王之路筹谋，而这位少年亲王心里装的，却是天下苍生。
格局高下，立判分明。
三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都在心底立下重誓：此生定当肝脑涂地，不负殿下所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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