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像把钝刀，斜斜切进顾骁的视网膜。他趴在沙发上，左手还攥着半罐啤酒，右脸被沙发缝硌出三道红印，活像被家暴的章鱼。
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有个微型爵士乐队在颅内开早场，镲片声尤其刺耳——其实那是玄关处不间断的门铃声。
"来了来了！"顾骁趿拉着拖鞋撞向防盗门，中途被茶几角磕得龇牙咧嘴。
猫眼里的画面像被扔进搅拌机，好半天才拼出个穿珍珠白连衣裙的人影。他揉着眼睛拧开把手，扑面而来的除了清晨的凉风，还有若有似无的茉莉香——这味道不该出现在他这间充斥着烟味和汗臭的单身公寓。
"乔...乔法医？"顾骁眯起眼，看着眼前褪去制服的女人。
珍珠白连衣裙勾勒出她平时被白大褂掩盖的肩线，锁骨下方晃着个银色吊坠，细看竟是把迷你解剖刀。
"顾队这是打算让我在门口站成化石？"乔鹤汐挑眉，口罩上方的眼睛亮得像装了LED灯。
顾骁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个纸袋，飘出股豆浆油条的香气，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随便坐随便坐..."顾骁转身时被啤酒罐绊得踉跄，慌忙扶住冰箱才稳住身形。
冰箱门打开的瞬间，七八罐空啤酒罐集体滑落，在地板上滚出哗啦啦的响声，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脑回路。
乔鹤汐踩着罐子走进客厅，目光扫过堆成小山的外卖盒、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警服，以及墙上歪歪扭扭的"三等功"奖状，嘴角微微抽搐。
"顾队这是把警局宿舍搬回家了？"她将纸袋放在茶几上，特意挑了块没沾油的地方。
顾骁挠着头傻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向冰箱："喝水吗？有冰的。"
话音未落，两瓶矿泉水己经"砰"地砸在茶几上，溅出的水珠在阳光里划出抛物线，落在乔鹤汐裙摆上，晕开两朵浅灰色的花。
气氛突然安静。
顾骁看着对方裙摆上的水痕，想起上周在解剖室，乔鹤汐也是这样站在解剖台前，白大褂袖口沾着一滴福尔马林。
“什么风把乔大法医吹来了？”
"顾队没失忆吧？"乔鹤汐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女人抱臂而立，连衣裙的腰带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却被她攥得变了形。
顾骁茫然地眨眨眼，宿醉让他的大脑运转速度慢了半拍："失忆？我昨天喝的是啤酒又不是孟婆汤..."
"所以你还记得今天要和我去做什么吗？"乔鹤汐往前半步，高跟鞋尖几乎碰到他的拖鞋。
顾骁下意识后退，后腰抵在冰箱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做什么？”
“领证！”她的话音未落，顾骁还未咽下去的水全喷了出来。
他惊讶的看着她，“领证？驾驶证？”
"需要我帮你回忆细节吗？"乔鹤汐像是料到一般，快速拿出准备好的手机，打开一段视频展现在他面前，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到自己那张喝得通红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顾骁看见自己晃着空啤酒罐，舌头大得像含了块海绵："乔鹤汐...你知道吗？你分析DNA的时候特像...特像那种...对，女将军！挥着剑砍敌人的那种！"
"所以顾队这是在夸我？"视频里的乔鹤汐笑了，顾骁这才发现她笑起来时眼角会皱成小扇子，和解剖室里那个冷冰冰的法医判若两人。
他听见自己继续胡言乱语："当然是夸！你比...比我见过的所有嫌疑人都聪明...不，比警犬还聪明！"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骁张口想要解释，却被她首言打断。
"谢谢顾队把我和警犬相提并论。"乔鹤汐凉凉地开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重点在后面。"
画面里的顾骁突然凑近镜头，鼻尖几乎碰到乔鹤汐的口罩："说真的...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没对象？"
女人后退半步，鞋跟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咔嚓声："因为我看上的人是个傻子。"
"谁？"顾骁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醉意的沙哑。乔鹤汐看着江面，远处有货船鸣笛，汽笛声拖得老长："顾队，要不要和我结婚？"
顾骁听见自己含混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结婚？"
“你不愿意？还是你那天在办公室说的都是事实？”
“不不不，那天真的是事出有因，谁要是能娶到乔法医那是三生有幸啊！”
“那这幸运降临在你头上，你接不接？”屏幕里的女孩晃了晃脑袋，像在解剖台上调整显微镜那样认真："我乔鹤汐，提议和顾骁结婚，自愿承担婚后一切法律责任。"
顾骁对着镜头比了个OK手势，酒气冲上大脑时，他听见自己说："我顾骁，同意乔鹤汐的提议，永不反悔。"
江面上漂过一艘彩灯游船，将两人的倒影搅成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物证袋里那些闪烁的碎钻耳钉。
视频结束，乔鹤汐收回手机，同时说道："我查过了，今天宜嫁娶。"
"乔法医知道什么叫酒后失言吗？"顾骁靠着门框，看着她发梢上沾着的夜来香花瓣。
她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腹肌，像在检查尸体僵硬程度："所以我给了顾队一晚上反悔的时间，现在..."她掏出户口本，"要么当我没说过，要么..."
"视频时长4分37秒。"乔鹤汐将手机推到他眼前，屏幕里自己正对着江面发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西十六条，双方自愿......"
"乔法医。"顾骁揉着突突首跳的额角，"你知道醉酒状态下的承诺......"
"我录了你的酒精测试。"她划到下一段视频，画面里自己举着警用呼气式酒精检测仪，"每百毫升血液酒精含量79mg，未达醉驾标准，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顾骁感觉有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宿醉的混沌瞬间清醒。
他想起昨晚庆功宴散场后，乔鹤汐说想吹吹风，两人便沿着江边走。那时月亮很圆，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和自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抽象画。他确实说了些什么，关于"结案后的安排"，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扯到结婚上。
"那个...乔法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结婚这种事...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连恋爱都没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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