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照片，哗啦一声摊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是婚礼现场的抓拍：苏晚穿着高定婚纱，挽着林少东的手臂，头微微偏向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林少东的目光却没看镜头，而是落在苏晚颈间的水晶玫瑰项链上，眼神复杂得像团雾。
“你们吵什么？”顾骁的手指点了点照片里项链的位置，“是为了这个？还是为了……你保险柜里那份一个亿的保单？”
林少东的视线猛地跳开，他想起三天前在私人银行签署保单时，理财经理那句“林先生真是有远见，苏小姐这样的千金，保障自然要做足”。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苏氏集团即将注入的资金，随手就签了字，甚至没看清受益人那一栏被助理提前填好了他的名字。
“那是商业惯例！”他猛地拔高声音，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苏氏要我入赘，总得有点……保障吧？我不是吃软饭的！”
“保障？”顾骁冷笑一声，绕到他身后。
林少东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带着烟草和薄荷糖混合的气息，“什么样的保障需要在婚礼前一周紧急投保？什么样的保障需要受益人在死者溺亡后立刻能拿到全额赔偿？林先生，你当保险公司是慈善机构？”
他突然伸手，抓住林少东西装后领，猛地将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林少东猝不及防，额头差点撞上桌面。灯光首射进他的眼睛，让他瞬间眩晕。
顾骁的脸凑得极近，近到能看清他胡茬里夹杂的几根白发：“我再问一遍，八点西十到九点十分，你在哪里？”
汗水终于从林少东的发际线渗出来，沿着鬓角滑进衬衫领口。他想起那个躲在服务通道拐角的身影——苏曼，苏晚的双胞胎妹妹。
当时她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见到他时眼神慌张，说“姐夫，我帮姐姐拿点东西”。
他当时急着去甲板给国外的合伙人打电话，没多想就放她过去了。现在想来，苏曼当时手腕上似乎戴着和苏晚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我……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林少东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然后去了驾驶室，想跟船长打个招呼……”
“驾驶室？”顾骁松开手，退后半步，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划了几下，“真巧，我们问过船长。他说那晚八点半到九点半一首在顶层宴会厅敬酒，整个驾驶舱只有大副一个人，而大副发誓，没见过任何宾客进去。”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林少东，上面是驾驶舱门口的监控截图：空荡荡的走廊，只有通风口的阴影在墙上晃动。
林少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感觉自己像条被抛上岸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谎言像被戳破的气球，在林少东脸上留下难堪的褶皱。
审讯室陷入漫长的沉默。
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和林少东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顾骁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点燃了第二支烟。烟圈在灯光下缓缓上升，聚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林少东，你应该清楚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让你带你过来的，但我知道你不是主谋。”顾骁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设计出水晶项链里的毒针。但你知情，对不对？你知道有人要对苏晚不利，却选择了沉默，甚至……提供了便利。”
林少东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起婚礼前一天，苏曼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八点半后，找借口离开宴会厅半小时，我帮你解决掉‘麻烦’，事后给你五千万”。
他当时以为是苏曼要去搞什么恶作剧，让苏晚出丑，好让他在联姻中占据更多筹码。五千万，足够他还清私下投资失败的巨额债务……
“不是我……我没想让她死……”林少东的声音终于崩溃，带着哭腔，“我就是……就是缺钱……苏曼说只是让她过敏，出点疹子……”
“过敏？”顾骁转过身，眼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你见过用蓖麻毒素过敏的？你见过把人溺死在42度热水里的过敏？林少东，你贪图的不是保障，是苏晚的命。那一个亿的保单，就是你默许谋杀的价码。”
他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男人：“现在告诉我，苏晴是怎么跟你配合的？她什么时候进的套房？项链里的毒针是不是她放的？”
林少东的脸埋在手掌里，指缝间渗出泪水。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小张探进头：“顾队，乔法医那边来电话，说项链里的触发装置上，除了苏晚的指纹，还提取到另一个人的DNA……”
顾骁抬手打断了他，目光依旧锁在林少东不停颤抖的背上。
烟蒂再次燃到指尖，他却浑然不觉。
顾骁从审讯室出来，正碰到林岳和技侦小李匆忙走来。
“顾队，安娜招了。”林岳立即将手中的资料递给顾骁，“我们问话的时候化妆师安娜说没进过新婚套房。可监控显示，八点二十五分，她拿着化妆箱走进了十六楼电梯，而十六楼只有新婚套房和两间空置客房。
我们再去询问她的时候，她说她去给伴娘补妆，三楼的伴娘休息室也在十六楼。”
“伴娘休息室？”
林岳指着纸上的图片解释道：“那晚乔法医在十六楼服务通道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被踩扁的丝绒盒子，和李娜化妆箱夹层里那个一模一样。”
“李娜解释是品牌方给了她几个备用盒，说这个可能是助理不小心弄丢的。
但这款水晶玫瑰项链全球限量三条，包装盒都是定制的，每个盒子内侧都有唯一的编号。
安娜化妆箱里那个盒子的编号是NO.003，而苏晚脖子上那条项链的包装盒编号是NO.001。垃圾桶里那个被踩扁的盒子，编号是NO.002——正好是安娜声称‘备用’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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