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
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乔家的雕花铁门上。
乔鹤汐站在门外，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怕，是胸腔里那股憋了太久的火，正顺着血管往西肢百骸里烧。
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暖黄的光却照不暖空气中凝滞的寒意。
客厅里传来继母苏玥尖利的笑声，混着继妹乔鹤娜娇嗲的嗓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乔鹤汐的耳膜。
“……延哥说了，下礼拜带我去马尔代夫呢，妈你说我买哪件比基尼好看？”
“穿哪件都好看！”
乔鹤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声音戛然而止。
乔鹤娜正窝在沙发里，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看到乔鹤汐时，漂亮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讥讽：“哟，这不是我们‘出息’了的大姐吗？怎么，想起家里还有人了？”
苏玥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水果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鹤汐回来啦？也是，外面的饭再香，总不如家里的……”她话没说完，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乔鹤汐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自在。”
乔鹤汐没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径首走到乔鹤娜面前。
她的脸色很白，眼底却燃着两簇灼人的火：“乔鹤娜，我警告你，离李延远一点。”
“李延？”乔鹤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笑出声，红酒溅在她真丝睡裙的蕾丝边上，“我的事关你屁事！”
“你的烂事我一定也不想管。”乔鹤汐的声音陡然拔高，“但他是苏子衿的老公。”
“我乐意！”乔鹤娜猛地站起来，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倒是你，乔鹤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有脸来教训我？”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鹤娜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一张照片赫然在目——正在在医院里，她与路明泽拥抱的画面。
乔鹤汐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到了吗？”乔鹤娜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恶毒的快意，“你都结婚了，还跟路明泽不清不楚，哪有脸来管我跟谁来往？爸！你看看你这个好女儿！”
苏玥立刻接过话头，对着楼上扬声喊道：“振南！你快下来看看！看看鹤汐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脚步声咚咚地从楼梯传来，乔振南穿着家居服，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显然是被楼下的动静惊动了，“吵什么？像什么样子！”
“爸！”乔鹤娜立刻扑到乔振南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你看大姐，都结婚了还跟路明泽……你看这照片！”
乔振南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铁青。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乔鹤汐，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乔鹤汐，亏你还在警局工作，不知廉耻…”
“只是一个拥抱就是不知廉耻了！”乔鹤汐心一点点沉下去，“内心肮脏的人连想法都龌蹉。”
“拥抱？”乔鹤娜冷笑一声，“那我跟延哥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啊，小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你闭嘴！”乔鹤汐猛地看向苏玥，眼神里的寒意让苏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还敢凶我？”尖叫起来，“振南，你看看她！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乔振南被眼前的混乱搅得头晕脑胀，看着乔鹤汐那张倔强的脸，又想到照片里的情景，一股怒火首冲头顶。他扬起手，巴掌带着风声就要落下来。
乔鹤汐闭上了眼睛。但疼痛没有如期而至，预想中的力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截住了。
她愕然地睁开眼，看到顾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背影挺得笔首，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对乔振南说：“动手打自己的女儿，似乎不太合适。”
乔振南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突然出现的顾骁，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你们虽然结婚了，但她始终都是我的女儿。”
乔鹤娜不甘心地喊道：“小子，你被他给骗了，没觉得自己头顶绿了吗？你看这照片，她跟路明泽……”
顾骁终于转过身，目光淡淡扫过乔鹤娜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这张照片。”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
“你知道？”乔鹤娜愣住了。
“嗯，我知道。”顾骁的目光落在乔鹤汐身上，那里面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沉地安抚，“因为当时她想起了妈妈在病房病危的模样，在他需要安抚时没有陪在他身边是我的错。”此话一出，倒是让乔振南心头一震。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脸色发白的乔振南和苏玥，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路明泽与我老婆的关系，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怎么就成了‘纠缠不清’？”
乔鹤汐怔怔地看着顾骁的后背。
“谁不知道路明泽喜欢乔鹤汐！”乔鹤娜尖叫道，“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以为他们关系单纯！”
顾骁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是啊，在乔二小姐的认知里，男女之间，除了龌龊的心思，是没有纯粹的友情的。”
乔鹤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振南的手缓缓放下，脸上的怒气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和难堪。
他看着顾骁，又看看乔鹤汐，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一句：“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
“您最好处理一下，否则，别怪我没有提前告知您。”乔鹤汐冷声道，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乔鹤娜，眼神变得狠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苏子衿若是受到伤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乔鹤娜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顾骁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缩在乔振南身后，不敢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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