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七年,杭州西子湖畔的「栖梧阁」茶肆里,铜炉上的青瓷壶正咕嘟作响。苏明远将茶沫撇去,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对面女子染着丹蔻的指尖——她正用银茶匙反复着茶盏边缘,那里有半道若隐若现的凤凰刻痕。
"苏掌柜的手艺倒是精进了。"沈丽华放下茶盏,眼角眉梢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只是这雨前龙井,总透着股涩味。"
苏明远手一抖,茶漏里的茶叶洒出些许。他记得母亲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见着带凤凰纹的丽华,赶紧跑。"可眼前人腕间的银镯,偏偏在起身时撞出清越声响,与他怀中那枚玉珏残片的共鸣如出一辙。
三日前,沈丽华带着祖传的青瓷盏登门鉴宝。当她褪下缠在盏口的锦缎,露出完整的凤凰纹时,苏明远藏在袖中的残片突然发烫。更令他心悸的是,这女子笑起来右颊的梨涡,竟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火场中抱着幼崽的凤凰虚影重叠。
"沈姑娘可知,这盏底的刻痕..."苏明远话未说完,茶肆木门突然被撞开。两名黑衣人甩着滴水的斗笠闯进来,腰间弯刀上的月牙纹让他瞳孔骤缩——正是红月教的标记。
沈丽华的茶盏应声而碎,瓷片飞溅间,她抓起桌上的剪刀横在胸前。苏明远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却感觉后背传来刺痛——黑衣人甩出的锁链穿透他的左肩,钉在身后的楠木柱上。
"交出玉珏,饶你全尸。"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罩,脸上狰狞的疤痕像道扭曲的月牙。苏明远突然想起前世记忆:这人是他亲手训练的死士,却在血月之夜捅了他致命一刀。
沈丽华的银镯突然发出嗡鸣,碎片在她掌心拼成半块玉珏。她望着苏明远渗血的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那些噩梦都是真的..."话音未落,银镯化作流光没入玉珏,她周身泛起金红光芒,身后隐约浮现出浴火的凤凰虚影。
黑衣人被气浪掀翻,苏明远却在这时抓住沈丽华的手腕:"别用全力!你的血脉..."他的话被剧痛打断,玉珏残片从怀中飞出,与沈丽华的碎片相撞。刹那间,无数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看见自己在北周宫廷将鸩酒递给杨丽华,在永乐年间举剑刺向马丽华,每一世都扮演着刽子手的角色。
"为什么?"沈丽华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说过会护着我!"
苏明远咳着血笑了,血沫溅在她月白的裙裾上:"因为每一世的我,都欠丽华一句对不起。"他颤抖着取出贴身的玉佩,那上面的裂痕竟与玉珏完美契合,"这次换我还债。"
当红月教众人再次扑来时,苏明远将玉佩按在沈丽华心口。凤凰虚影骤然膨胀,将黑衣人尽数吞噬。但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玉珏融合的瞬间,他看见沈丽华眼中闪过一抹幽蓝,那是被诅咒侵蚀的征兆。
雨不知何时停了,沈丽华抱着昏迷的苏明远冲进医馆。大夫看着他肩头的伤口首摇头:"这锁链淬了尸毒,怕是..."她突然撕开裙摆,用银簪挑破指尖,将血滴在伤口上。金红光芒闪过,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原来凤凰血真能救人。"她喃喃自语,想起昨夜梦中红衣女子的话:"凤凰血脉最忌动情,动情则血灼心脉。"可当她望着苏明远苍白的脸,心口的灼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三日后,苏明远在药香中醒来。沈丽华正坐在窗边修补他的衣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将那抹朱砂痣照得格外鲜艳。他想起昏迷前的景象,猛地坐起身,却扯动伤口闷哼一声。
"别动。"沈丽华放下针线,递来一碗药,"大夫说你得静养三月。"
"你的血脉..."
"己经没事了。"她低头搅着药碗,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那日之后,玉珏残片又碎成齑粉。或许...诅咒真的该结束了。"
苏明远望着她发顶,突然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药渣。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沈丽华的耳尖泛起红晕,起身时裙摆扫过药碗,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洇出不规则的凤凰形状。
"我明日便回苏州。"她背对着他说道,"栖梧阁的生意,还得劳烦苏掌柜多费心。"
窗外传来归鸟的啼鸣,苏明远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最后的话:"若真遇见丽华,就带她去断桥。那里的荷花,能解千年的毒。"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沈姑娘,可否再留一日?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沈丽华的背影僵了僵,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当她转身时,苏明远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像极了西湖上未散尽的晨雾。而在他们脚下的青砖缝里,几粒玉珏的碎末正悄然渗入泥土,等待着下一场春雨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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