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树筛下细碎的光斑，在阿娇月白色的裙裾上跳跃。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舒颜。"阿娇将花瓣别进鬓边，发间金步摇随着秋千晃动轻响，"郑国公主的故事你还没说完呢！"尾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却掩不住目光里的殷切。
她期盼着，那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哪怕没那么美好，至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相安无事的，首到老去。
苏砚垂眸，素白的袖口掠过玉兰叶的边缘。她仰头望着被枝叶割裂的天空，喉结在素色衣襟间滚动："国君开始让陈章监国..."话音未落，秋千突然荡得略高，阿娇下意识抓紧绳索，耳坠在风里划出细碎银弧。
"陈章学习能力很强，不久就能独当一面了。"苏砚刻意放缓语速，看着阿娇发间的玉兰花瓣被风吹得几欲坠地，"国君便拟旨退位，自己做了了太上皇，琼华公主也成了皇后。"
"后来呢！"阿娇猛地转身，发带扫过苏砚手背，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陈章当上皇帝不过一年，太上皇突然暴毙而亡。"她刻意压低声音，枝头忽一阵乱颤，一只麻雀扑棱棱乱飞。阿娇的呼吸明显一滞，秋千在惯性中缓缓停下，绳索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再后来，琼华公主便见不到陈章了。"苏砚绕到阿娇身前，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将她攥得发红的手指轻轻掰开，"她曾有几次去找他，都被宫人赶走了，总说皇上太忙。"
阿娇偏头靠在绳索上，她望向院墙，青砖飞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皇上有那么忙吗？"她的声音轻轻地，像是问苏砚，又像是在问玉兰树上新结的花苞。
苏砚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瓣，放在阿娇掌心慢慢碾磨："忙..."细碎的花粉沾在两人指尖，"半年后，琼华公主突然接到圣旨，以其无子善妒为由，被打入冷宫。"她故意顿住，看着阿娇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似乎己经站在了冷宫门口，那一年，她十岁，随着母亲进宫，因为贪玩，跑到了冷宫旁边，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冷宫里霉味混着馊饭气息仿佛扑面而来。阿娇下意识往苏砚身边靠了靠，却听见对方继续说："冷宫里宫人们拜高踩低，送来的都是馊了的食物和脏水。"苏砚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公主被囚冷宫时，日日盼着夫君念及旧情..."
"竟如此狠心！"阿娇攥紧衣袖，锦缎被捏出深深褶皱，"那公主就没个亲近之人能帮衬一二？"
苏砚蹲下身，与阿娇平视。她指尖抚过阿娇腕间新添的红痕——那是试穿嫁衣时被金线勒出的印记："至亲尽失，身边的宫人也都被调走。
阿娇只觉心里五味杂陈，她想不通，为什么琼华公主帮助那人成了一代帝王，那人却如此还她，就算不念夫妻情分，她总对他有恩吧？
"后来呢？那新君见了玉佩，可曾后悔？"阿娇追问，她想着，他总是会后悔的，他们当初那么深厚的感情。
"玉佩随着公主一同被裹进草席，抛入荒山。"苏砚望着阿娇发间摇摇欲坠的玉兰花瓣，“陈章为君后，最不愿意听人说起他的皇位是靠娶了公主得来的，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便会大发雷霆，并将说此话的人割舌车裂。”
“可是，可是他的皇位确实是……”阿娇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可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能成为皇帝靠的是女人，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他怎会容许他人质疑他的出生，后来，陈章找了人宣传自己是辛帝之后，自己能成为君王，不过是顺应天命，并换了年号，此后，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琼华公主……”
"再后来，那陈章又立了皇后，新后的母族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府，家中父亲、兄长都是征北平西的大将，立下赫赫战功……"
“想来，陈章要倚仗新后一家的兵权，他定然待新后不错吧！”阿娇叹了一口气，可惜她没有能上阵杀敌的父兄。
没想到，苏砚却摇了摇头。“后来，陈章忌惮新后母族势力，竟暗中让人弹劾新后父亲，并弹劾新后之子当朝太子有谋逆之心。”
阿娇伸手将苏砚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苏砚继续说：“新后母族及太子、太子妃一家被满门抄斩，而新后也被一杯毒酒刺死，新后生的几个孩子中，除了一个公主活了下来，其余的皇子都被刺死了……”
"自己的亲骨肉他也能下手？"阿娇腾地站起，却因起身太急险些摔倒。苏砚慌忙扶住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想起前几日她己经去看婚服了。
"帝王最忌讳有人想要跟他争那个位置。"苏砚凝视着阿娇泛白的嘴唇，将丝帕轻轻塞进她袖中，"兄弟骨肉夫妻，他们谁也不信。"风突然变大，玉兰花瓣簌簌落下，眼看有一场雨即将到来。
阿娇目光痴痴的望向远处，突然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若有一日我也落得这般下场..."话音未落，她猛地摇头："罢了罢了，说这些作甚。"
苏砚弯腰拾起一片完整的玉兰花，轻轻放在阿娇掌心：“帝王之心，深似海渊，有些事并非单凭情意就能左右。”她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重锤，敲在阿娇心上。
“若有一日，我也因家族势力而被猜忌……”阿娇喃喃自语，未说完的话消散在风里。她想起自己闺房里那封藏在妆奁底层的信，信中写的是——若得阿娇为妇，愿砌金屋藏之。如今再看，那封信上的墨迹早己褪色。
“小姐切莫胡思乱想。”苏砚伸手将阿娇衣裙上的玉兰花瓣捡起，丢入一旁的草地，伸手扶起阿娇道：“起风了，进屋吧！”
暮色渐浓，玉兰树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像一只无形的手，将阿娇的身影笼罩其中。她缓缓走向屋内，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夜深人静时，阿娇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她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边。
远处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不知是母亲在宴请宾客，还是在商议要事。她轻抚过窗台上摆放的并蒂莲瓷瓶，那是她前几日出去逛街时买的，她当时想成婚后便放在床头，此刻，她却觉得那缠绕的莲花藤蔓，更像是束缚她的枷锁
(http://www.qiushuxsw.com/book/juljuK.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