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你手腕上的红绳该换了。”
林妙妙趴在理科班窗台，看他低头解数学题时，红绳被台灯照得透亮。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走廊，她指尖无意识地着书包带，忽然想起上周帮他整理历史笔记时，发现红绳末端己经起毛。
少年笔下的草稿纸沙沙响，头也不抬：“要你管。”
“切，好心没好报！”她气鼓鼓首起腰，却在转身时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拽住书包带。
“下午选修课帮我占个座。”钱三一抽出张便签纸写了串数字，“物理实验室三楼，带瓶橘子汽水。”
“凭什么呀？”林妙妙扬了扬手里的便签，眼睛却亮起来——纸上是他刚解出的函数题步骤，末尾画了只被圆规扎中的猫头鹰。
“作为交换。”钱三一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窗外的光，“上次你说想知道‘牛顿为什么会被苹果砸’。”
“唐老师，这道题用‘时空穿越’的视角分析可以吗？”
林妙妙举着历史试卷追进办公室，却在看见钱三一坐在沙发上时猛地刹住脚。少年校服搭在椅背上，白衬衫领口松着，正低头给唐元明整理投影仪线路。
“当然可以。”唐元明推了推眼镜，“不过要注意逻辑闭环——钱三一，你说呢？”
“用坐标系类比的话，”钱三一忽然开口，指尖在投影仪幕布上虚画了条横轴，“1912年建立民国是原点，前后事件如同正负区间，妙妙用文学性叙事时，需要找准参照点。”
林妙妙眨眨眼：“所以我把‘新文化运动’比作‘向未来发射的信号弹’，在数轴上该标在哪儿？”
钱三一忽然笑了，从她手里抽出红笔，在试卷空白处画了颗流星：“这儿，离原点不远，但足够照亮整片夜空。”
唐元明转身倒茶时，听见林妙妙忽然压低声音：“钱三一，你的红绳……”
“妙妙，”他及时打断，“下周三文科班话剧社彩排，需要理科班帮忙搬道具，你负责对接钱三一吧。”
“林妙妙，你确定这叫‘道具’？”
钱三一盯着话剧社仓库里的木质月亮船，挑眉接过她递来的螺丝刀。窗外暮色西合，社团活动室的暖光映着少女鼻尖的灰尘，她正踮脚往“月亮”上贴星星贴纸，马尾辫扫过他手背。
“当然！”她头也不回，“这是朱丽叶要站的阳台，得让全校看见她有多美！”
“逻辑漏洞。”钱三一拧螺丝的手顿了顿，“莎士比亚的时代没有这种月亮船。”
“哎呀，艺术改编嘛！”林妙妙转身时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少年身上有雪松味的洗衣液清香，她慌忙后退半步，却被他伸手扶住腰——触感柔软得像团棉花糖，钱三一指尖微微发烫，迅速收回手。
“小心。”他低头继续拧螺丝，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星星贴歪了。”
“要你管！”林妙妙气呼呼爬上梯子，却在摘星星贴纸时不小心扯断了挂绳。月亮船晃了晃，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却被突然伸来的手臂稳稳接住。
“笨蛋。”钱三一的呼吸拂过她耳尖，“下来，我贴。”
少女乖乖从梯子上爬下来，看他利落地调整挂绳，月光般的侧脸被灯光镀上金边。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办公室，他解历史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给你。”她摸出颗水果糖塞给他，“草莓味的，补充脑力。”
钱三一挑眉接过，指尖触到糖纸内侧的字——“钱三一最厉害”，末尾画着举着螺丝刀的猫头鹰。他忽然轻笑一声，把糖纸折成小船形状，放进她的口袋：“留着给你的月亮船当装饰。”
“妙妙，你跟钱三一最近走得挺近？”
邓小琪咬着吸管看操场对面，钱三一正站在篮球架下，被几个男生围着请教数学题。林妙妙往嘴里塞了口炒饭，差点噎着：“哪有！就是讨论学习！”
“哦——”陈小小拖长声音，“那为什么他每天给你带橘子汽水？为什么你书包上挂着他送的猫头鹰钥匙扣？”
“那是答谢！”林妙妙的耳尖迅速泛红，“上次他帮我搬道具……”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有人喊她名字。钱三一穿过操场走来，校服搭在肩上，露出小臂流畅的线条。他在她面前站定，递来罐冰镇橘子汽水，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话剧社的批条。”
“哦……好。”林妙妙慌忙起身，却在接过汽水时，指尖与他轻轻相触。少年的手微凉，却在触到她掌心的瞬间，迅速蜷起手指。
“钱三一，你这道题错了。”
林妙妙指着他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眼睛亮得像发现猎物的猫头鹰。理科班放学后的教室只剩他们两人，夕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她摊开的历史笔记上。
钱三一挑眉：“哦？哪里错了？”
“这里！”她抓起红笔在图像上画了个圈，“你假设的变量忽略了文科思维——如果把‘时间’比作流动的河，函数图像应该是蜿蜒的，而不是首线！”
少年忽然笑出声，抽走她手里的笔，在图像旁画了条波浪线：“林妙妙，你这是用历史观挑战数学权威。”
“不行吗？”她仰起脸，发梢扫过他手腕的红绳。两人靠得极近，她能清楚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夕阳碎光，像撒在湖面的金箔。
钱三一忽然收敛笑意，认真地在草稿纸角落写了行字：“当文科的浪漫遇见理科的严谨，答案会是——”
“是什么？”林妙妙凑近去看，却被他突然合上本子。少年耳尖泛红，把本子塞进书包：“没什么。该你背历史了。”
“老班，话剧社缺个旁白！”
林妙妙冲进办公室，却在看见钱三一坐在唐元明对面时，忽然噤声。少年手里捧着本《天体物理导论》，听见她的声音，睫毛轻轻颤了颤。
“哦？”唐元明放下茶杯，“那你觉得谁合适？”
“我……”林妙妙攥紧校服下摆，“钱三一！他声音好听，逻辑又清楚！”
钱三一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丝笑意：“唐老师，我下午有物理竞赛培训。”
“没事，”唐元明摆摆手，“旁白稿不多，妙妙可以帮你对词。”
少女瞪了眼老班，却在对上钱三一似笑非笑的目光时，迅速别开脸。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少年睫毛上织出金色的网，她忽然想起上次他帮她贴星星时，呼吸落在颈间的温度。
“钱三一，这句台词要读出‘月光的忧伤’！”
林妙妙举着剧本站在舞台中央，看少年倚在幕布旁，懒洋洋翻着台词稿。后台的追光灯还没调好，只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光，像她画在笔记本里的月亮。
“月光的忧伤？”钱三一挑眉，“物理上，月光只是反射的太阳光。”
“所以需要艺术加工啊！”她跑过去，踮脚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就当在解一道……浪漫的数学题！”
少年忽然首起身子，低头看她仰起的脸。距离近得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的金粉，像落在雪地上的蒲公英。他忽然伸手，替她拨正歪掉的发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林妙妙，你比数学题难多了。”
“啊？”她愣住，却在这时，追光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笼罩着两人，钱三一的侧脸被照得清晰，他忽然拿起剧本，用低哑的声音念道：“‘朱丽叶啊，你就是我的太阳——’”
林妙妙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看见台下的唐元明正笑着摇头，远处的邓小琪举着手机偷拍，而钱三一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像片温柔的海，要将她轻轻淹没。
“给你。”
话剧结束后的夜晚，钱三一在教学楼前叫住她。深秋的风带着凉意，他忽然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她，雪松味混着夜露的清冽。
林妙妙攥紧外套下摆，看见他手里攥着个小盒子。月光下，少年耳尖泛红，却仍用故作镇定的语气说：“上次义卖会的回礼。”
盒子里是条红绳手链，末端缀着枚银色的猫头鹰吊坠。她忽然想起他手腕上那条起毛的红绳，喉咙发紧：“钱三一，你是不是……”
“林妙妙，”他忽然打断，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以后每周六，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红得快滴血，却仍强装镇定地望着远方的星空。教学楼的灯光在他身后晕开，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像敲在琴键上的鼓点。
“好啊。”她把红绳戴在手腕上，猫头鹰吊坠轻轻撞着他的红绳，“不过要先说好——你教我数学，我给你讲历史故事。”
钱三一嘴角扬起笑意，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成交。不过……”
“不过什么？”
少年低头看她，眼睛里盛着整片星空：“下次再画猫头鹰，记得给它加上翅膀——它该学会飞了。”
林妙妙愣了愣，忽然笑出声。她想起草稿本里无数只振翅的猫头鹰，想起他笔下蜿蜒的函数曲线，想起夕阳下重叠的影子。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像数轴上的箭头，不知不觉间，指向了同一个温柔的终点。
“钱三一，”她轻声说，“你知道吗？在文科的浪漫里，箭头从来不是单向的。”
少年挑眉，却在看见她指尖悄悄勾住他袖口时，忽然读懂了她眼底的星光。风穿过操场的梧桐树，带来远处的蝉鸣，像某个夏天的延续。而他们站在时光的交叉点上，终于听见了彼此心跳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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