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一，你耳朵又红了。”妙妙用指尖戳了戳他发烫的耳垂，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石板上晃成温柔的弧度。
钱三一偏头躲开她的手，却把她的指尖轻轻拢进掌心：“某人昨天在病房背《荷塘月色》，背到‘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时，突然把‘青雾’说成‘钱三一’，怎么解释？”
妙妙的脸腾地烧起来，抬脚要踩他的皮鞋尖：“那是因为……”
“妙妙姐姐！哥哥，threeone！”
晗晗的尖叫混着够够的口哨声从转角炸开，三个小身影举着荧光棒冲过来。小仪举着被折成飞机的画纸，边跑边喊“姐姐快看！我给画纸装了‘翅膀’！”
够够举着树枝“话筒”怼到妙妙面前：“现在插播紧急新闻！北京旅游团即将启动，请问妙妙女士，您对本次行程有什么期待？”
妙妙忍住笑，配合地接过“话筒”：“我期待某位小朋友不要把早餐的包子塞进兜里当‘旅行干粮’。”
“才不会！”够够梗着脖子反驳，却被晗晗拆台：“上次去动物园，你把胡萝卜条藏在帽子里，结果被孔雀叼走了！”
月光下，钱三一看着妙妙被孩子们簇拥着转圈，发梢沾了片萤火虫似的光斑。他忽然想起住院部走廊的那个午后——
那时妙妙刚做完检查，他躲在消防栓后假装看报告，耳尖却烧得厉害。其实他根本没看字，余光全落在她扶着护士站打哈欠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鼻尖沾着点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连发呆时抿唇的弧度都清晰得可怕。
“想什么呢？”妙妙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带着夜风里的草木香。
钱三一垂眸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攥成拳头的手：“你手心里全是汗。”
“因为……”他忽然松开拳，让她看见掌心里躺着枚银色小物件，“有些话，想换个场合说。”
妙妙瞳孔微缩，那是她住院时不小心弄丢的蝴蝶发夹——金属触须上还缠着半根褪色的皮筋，是她退烧那天，钱三一用钢笔帮她拆输液贴时，顺手割下来的。
【凌晨西点的天安门】
半年后妙妙和钱三一重回清华大学上学，孩子们期盼己久的北京旅行提上日程，这天凌晨西点的北京街头还浸在薄雾里，大巴车停在长安街拐角时，够够抱着书包打哈欠：“妙妙姐姐，我眼睛睁不开了……”
“说好的占位置呢？”妙妙用冰凉的指尖戳他脸颊，“再睡下去，糖葫芦要变成‘糖霜葫芦’了。”
晗晗挂在钱三一脖子上，像小树懒似的晃脚丫“我哥哥的肩膀比枕头软。”
“那是因为你哥哥昨晚给你们调了二十个闹钟。”妙妙笑着替小仪整理围巾，忽然瞥见钱三一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上还留着道细痕，是上次她低血糖晕倒时，他抱她去急诊室撞在门框上划的。
十多个人挤在警戒线前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够够突然指着远处喊：“来了来了！国旗班的叔叔像机器人一样！”
“是仪仗队。”钱三一纠正他，却在妙妙抬头看他时，突然伸手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冷吗？”
妙妙摇头，却往他怀里蹭了蹭。她能听见他心跳声混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咔嚓”快门声，想起昨夜在公园，他说“有些话想换个场合说”时，掌心里的蝴蝶发夹硌着她的掌心，像某种隐秘的约定。
当国歌奏响的瞬间，晗晗突然举起荧光棒当国旗敬礼，够够跟着把树枝“话筒”举过头顶，小仪则攥着妙妙的衣角轻轻摇晃。妙妙望着国旗缓缓上升，忽然感觉到钱三一的手指在她掌心动了动——
他用指尖画了个圈，又轻轻点了三下。
那是他们高中时的暗号。
圈是“O”，三下是“31”，合起来是“O31”，钱三一学号的尾缀。
【故宫角楼的秘密】
正午的阳光掠过故宫琉璃瓦时，够够举着冰淇淋冲进御花园：“妙妙姐姐！快来拍‘龙吐水’！”
“那是螭首，下雨时会排水。”钱三一替妙妙撑开遮阳伞，伞骨却突然卡住她的发梢——正是那枚蝴蝶发夹，此刻正别在她新扎的麻花辫上。
小仪拽着妙妙往角楼跑：“姐姐快看，水里有金鱼！”
妙妙蹲在汉白玉栏杆边，看锦鲤衔着落叶打转，忽然听见晗晗在身后奶声奶气地问：“钱哥哥，你什么时候娶妙妙姐姐呀？”
冰淇淋“啪嗒”掉在青石板上，够够瞪圆眼睛：“晗晗你怎么乱问！”
钱三一耳尖发烫，却在妙妙转身时，迎着她亮晶晶的目光轻轻笑了：“等妙妙姐姐答应收下某个东西。”
“什么东西？”小仪歪头。
妙妙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柳絮，指尖划过他衬衫第二颗纽扣：“大概是……需要用一辈子去拆的礼物？”
够够突然指着角楼飞檐大喊：“快看！有鸽子在亲嘴！”
众人抬头时，钱三一趁机把个小纸包塞进妙妙手里。她攥紧掌心，听见他在人群喧闹里轻声说：“晚上去景山看日落，好不好？”
【景山万春亭的约定】
傍晚的景山飘着槐花香，妙妙跟着钱三一往万春亭爬时，忽然被台阶绊了下。他伸手扶住她腰际，却在触到她后腰时猛地缩回手——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是手术时留下的。
“疼吗？”他声音发哑。
妙妙摇头，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纸包：“你给我的东西，能先拆吗？”
“不行。”钱三一快步走上台阶，背影却有些僵硬。
首到站在万春亭最高处，俯瞰整个北京城时，小仪突然指着北海方向喊：“姐姐快看！白塔在发光！”
妙妙望着鎏金塔顶，忽然感觉钱三一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混着晚风落进耳朵里：“妙妙，你住院时，我每天都来这里。”
“嗯？”
“从这里能看见你病房的窗户。”他喉结蹭过她发梢，“有天深夜下雨，你病房的灯突然灭了，我差点从山上跑下去……后来才知道，是你偷偷关了灯，躲在被子里看《哈利波特》。”
妙妙转身，发现他眼睛里盛着落日熔金：“所以你给我的礼物，是……”
“嘘。”他忽然单膝跪地，在仨孩子的惊呼声中，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不是戒指，而是枚精致的徽章，上面嵌着片碎玻璃，边缘用银线裹着。
“这是你病房的窗户玻璃。”他声音发颤，“台风天那晚，玻璃被吹裂了，你怕我担心，用便利贴贴成小熊的形状遮住裂痕……后来我偷偷捡了这块碎片，去珠宝店磨了三个月。”
妙妙捂住嘴，碎片上的便利贴痕迹还在，小熊的耳朵缺了角，是她用红笔补的。
“林妙妙，”他打开盒子，徽章背面刻着行小字：“2023.8.17，雨，小熊不哭”，“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勇敢的女孩。所以——”
他忽然取出真正的戒指，托在掌心：“能让我成为那个，帮你挡住所有风雨的人吗？”
晗晗哇地哭出来，够够手忙脚乱地翻书包：“我带了礼花！”小仪则拽着妙妙裙摆喊：“快说‘我愿意’呀！”
夕阳把两人影子投在万春亭的青瓦上，妙妙看着钱三一睫毛上的金粉，忽然想起住院时他偷偷放在床头柜的薄荷糖——每颗糖纸上都写着字，最底下那张是：“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月亮。”
她把徽章别在胸前，伸手勾住他脖子，在漫天晚霞里轻轻笑：“钱三一，你知道吗？住院时最开心的事，就是每天数你留在糖纸上的句号——”
“因为每个句号，都像你说‘我在’的语气。”
戒指滑进无名指的瞬间，够够点燃的礼花在低空炸开，碎金般的纸片落进钱三一头发里。妙妙踮脚替他摘下来，却被他低头吻住唇角：“现在开始，我的每句话，都以‘爱你’结尾。”
远处传来鸽哨声，晗晗抱着小仪去追飘落的礼花纸，够够举着手机大喊：“亲一个！亲一个！”
钱三一耳尖通红，却在妙妙笑出声时，忽然揽紧她腰际，在漫天霞光里轻轻覆上她的唇。这一次，没有消毒水味，没有病历单，只有彼此交叠的呼吸，和远处钟楼上敲响的整点报时——
当、当、当……！
妙妙的指尖攥住钱三一后颈的碎发，在礼花的噼啪声里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晗晗举着荧光棒蹦到石阶上，奶声奶气地模仿主持人：“现在请新郎新娘发表感言！”
钱三一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却在妙妙抬头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感言的话……先欠着，留到洞房花烛夜。”
“钱三一！”妙妙的脸腾地烧起来，捶他肩膀的手被他轻轻扣在腰侧。够够举着手机冲过来，镜头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快摆pose！我要发家族群！”
小仪突然指着故宫方向惊呼：“看！角楼的灯亮了！”
暮色中的紫禁城檐角挂起灯笼，暖黄的光顺着飞檐流淌，像撒了把碎金子在琉璃瓦上。妙妙望着这景致，忽然想起住院时钱三一偷偷塞在她枕头下的便签——“你说想看《延禧攻略》里的夜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真的。”
“冷吗？”钱三一的声音裹着温度落下来，他不知何时把外套披在她肩头，袖口还带着体温。妙妙抬头，发现他睫毛上的金粉被暮色揉淡了些，却更衬得眼睛亮如星子。
晗晗拽着小仪的手蹦到他们面前：“妙妙姐姐，钱哥哥亲你时，你的耳朵也红啦！”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妙妙用指尖戳晗晗的鼻尖，却被够够举着树枝“话筒”怼过来：“请问妙妙女士，你愿意让钱三一先生成为你的专属‘薄荷糖供应商’吗？”
“当然愿意。”妙妙笑着接过“话筒”，忽然瞥见钱三一外套口袋露出的一角纸——是她昨天随手画的涂鸦，画着戴眼镜的兔子和扎马尾的小熊，旁边写着“钱三一与林妙妙的北京奇遇记”。
钱三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耳尖又烫起来：“在酒店等你换衣服时……无聊就折着玩。”
“原来天才也会无聊啊。”妙妙伸手把纸兔子拽出来，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想把你的每一面都折进记忆里。”
小仪突然扯妙妙的裙摆：“姐姐，我的画还没送给你呢！”她从书包里掏出张新画的水彩，上面是戴着蝴蝶发夹的女孩和穿白衬衫的男孩，站在插满礼花的天安门广场前，天空飘着写满“喜欢”的云朵。
“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小仪仰着小脸，“钱哥哥教我怎么涂晚霞的颜色，他说要像妙妙姐姐脸红时那样粉粉的！”
妙妙抬头看钱三一，他正把小仪的画小心折好放进西装内袋，耳尖果然泛着和画里晚霞一样的粉色。远处的钟鼓楼传来暮鼓晨钟般的回响，晚风裹着槐花的甜香掠过鬓角，她忽然想起住院时最期待的时刻——
每天清晨推开窗，总能看见窗台上摆着颗薄荷糖，糖纸背面有时是数学公式，有时是歪歪扭扭的简笔画。有次她发烧到迷糊，恍惚间看见钱三一坐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温水替她擦额角，袖口挽起露出腕骨，那里有块淡淡的红痕——是她输液时抓出来的。
“在想什么？”钱三一的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妙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他的袖口。
“在想……”她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夕阳在钻石切面折射出细碎的光，“住院时总觉得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首到有天发现，原来你一首攥着线轴，在风里等我。”
够够突然捂住眼睛怪叫：“肉麻！我要去买糖葫芦洗耳朵！”
“洗完耳朵记得买五串。”钱三一松开妙妙，却在她要迈步时，忽然弯腰替她系紧鞋带，“台阶陡，小心摔。”
妙妙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钱三一，你知道吗？你系鞋带的样子，特别像我家楼下修自行车的王大爷。”
“哦？”钱三一挑眉，指尖忽然挠向她腰间，“那王大爷有没有这样——”
“哈哈哈哈别闹！”妙妙笑着躲开，发梢扫过钱三一鼻尖。晗晗和小仪见状，立刻尖叫着加入“混战”，够够则举着树枝“指挥”：“新郎追新娘，小孩当助攻！冲呀！”
五个人的笑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暮色中的景山万春亭裹着金边，像幅会动的画。妙妙跑累了靠在栏杆上，看钱三一被仨孩子缠去买棉花糖，忽然摸出包里的薄荷糖——糖纸背面是今天清晨他写的：“日出时想吻你，日落时也是。”
“给你。”钱三一不知何时回来，手里举着支插着五颗棉花糖的竹签，“一人一颗，剩下那颗……”他忽然凑近她耳边，“给最贪心的小朋友。”
妙妙咬下棉花糖，甜丝丝的触感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忽然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糖渣：“钱三一，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
“嗯？”
“从你在医院走廊帮我捡病历单时，我就贪心了。”她望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忽然踮脚在他唇角落下个棉花糖味的吻，“想贪心一辈子。”
钱三一的瞳孔猛地缩紧，下一秒却被晗晗的荧光棒戳中后背：“钱哥哥！你的耳朵又红成棉花糖啦！”
欢笑声中，妙妙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替孩子们分棉花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却在她靠近时，自然地用空着的手臂圈住她肩膀。远处的城市灯光渐次亮起，像撒了把星星在人间，而她掌心攥着的，是比星星更烫的温度。
“明天想去哪儿？”钱三一的声音混着夜风，轻轻落进她发间。
妙妙望着灯火璀璨的北京城，忽然想起住院时他说的“真正的月亮”——原来不是某颗星，而是眼前人眼中的光。
“去颐和园看十七孔桥的金光穿洞好不好？”她仰头看他，“然后去北大看未名湖，你说过要给我讲‘一塔湖图’的梗。”
“好。”钱三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棉花糖的甜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在暮色里酿成温柔的酒：“以后每一次旅行，都让我牵你的手。”
妙妙笑着拽住他的领带，在孩子们的起哄声中轻轻晃了晃：“钱三一，你知道吗？你说‘好’时的语气，比薄荷糖还甜。”
晚风掠过万春亭的檐角，把这句话揉进万家灯火里。远处的钟楼上，整点报时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孤单的“当”，而是五个人的心跳，在暮色中敲出同一节拍——
咚、咚、咚……
像春天埋下的种子，终于在盛夏的晚风里，长出了最甜美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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