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温羡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楼下传来李阿姨惊恐的喊声："志远！你干什么？！放下刀！"
刀？
温羡瞬间清醒，赤着脚冲下楼。
厨房里，温志远手里握着一把菜刀，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李阿姨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爸……？"温羡颤抖着喊。
温志远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突然咧嘴笑了："婉婉……你回来了？"
温羡浑身发冷——爸爸把她认成了妈妈。
"我是羡羡……"她小声说，慢慢往前走，"爸，你把刀放下……"
温志远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不对！你不是婉婉！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他举起刀，朝温羡冲了过来。
"啊！"李阿姨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温志远的腰，"羡羡快跑！"
温羡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爸爸疯狂挣扎，刀锋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寒光。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温志远嘶吼着，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流，"我应该去自首的……我应该死的……婉婉……婉婉……"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温羡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爸爸……疯了？
精神病院的医生来得很快。
温志远被注射了镇静剂，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被抬上了救护车。
临走前，他突然抓住医生的手，神志不清地念叨："钱……给我女儿……在床底下……"
医生皱了皱眉，示意护士去查看。
果然，在温志远的床底下，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五万块钱，还有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羡羡，爸爸对不起你。"
温羡看着那张纸条，脑子里突然闪过妈妈临终前的话——
"不要恨爸爸……"
为什么？
爸爸做了什么？
为什么妈妈要这么说？
她攥着纸条，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
李阿姨心疼地搂住温羡的肩膀："羡羡，以后你就住阿姨家，阿姨照顾你。"
温羡麻木地点点头。
她看着空荡荡的家，突然觉得好冷。
妈妈不在了。
爸爸疯了。
而她……只有十五岁。
窗外，初春的风吹进来，带着一丝樱花的香气。
温羡走到妈妈的梳妆台前，拿起那瓶还没用完的香水，轻轻喷了一下。
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仿佛妈妈还在身边。
她终于忍不住，抱着香水瓶，蜷缩在地上痛哭出声。
"妈……我好想你……"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像是谁的叹息。
——"不要哭，以后我陪你。"
温羡十五岁那年，决定成为一名遗体整容师。
这个念头萌生于母亲葬礼那天。
她记得妈妈躺在棺木里的样子——化了淡妆，面容安详，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要是每一个离开的人，都能这么漂亮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扎根，渐渐生长成执念。
初三毕业后的暑假，温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李阿姨家。
李阿姨是妈妈生前的好友，丈夫早逝，独自抚养一个比温羡大两岁的儿子。她对温羡视如己出，但温羡始终安静得像一抹影子，很少说话，也很少笑。
某个傍晚，李阿姨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温羡的房间，发现少女正伏在书桌上，专注地翻看一本《现代殡葬技术概论》。
"羡羡？"李阿姨有些惊讶，"你怎么看这个？"
温羡抬起头，黑发松松地扎成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藏着星星。
"阿姨，我想学这个。"
李阿姨手一抖，西瓜差点掉在地上："殡葬专业？你……"
"嗯。"温羡轻轻点头，手指抚过书页上遗体整容的图片，"我想让每个人都能体面地离开……就像妈妈那样。"
李阿姨眼眶一热，放下果盘抱住她："傻孩子……"
温羡没有哭。
这三个月，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
青川市第一高中开学那天，温羡穿着崭新的校服，站在校门口深吸一口气。
她剪了齐肩的短发，看起来更加乖巧安静。
"温羡！"班主任陈老师远远地招手，"来，我带你去教室。"
高一（7）班。
温羡跟在老师身后走进教室时，原本嘈杂的空间突然安静了一瞬。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温羡。"陈老师介绍道，"她成绩很好，中考是全市前五十，大家多向她学习。"
温羡微微鞠躬，声音很轻："大家好。"
没有人回应。
只有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听说她爸妈都死了？一个疯了，一个病死了？"
温羡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己经习惯了。
自从父亲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些流言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陈老师皱了皱眉："谁在说话？站起来！"
没人承认。
温羡摇摇头："老师，没关系。"
她走向唯一空着的座位——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下时，前桌的女生故意把椅子往后一顶，撞在她的桌沿上。
"哎哟，不好意思~"女生回头，笑得虚伪，"没撞疼你吧，'殡葬小姐'？"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温羡握紧了笔，指节发白，但脸上依然平静。
这样的霸凌持续了整整一周。
有人在她课本上画骷髅头；有人"不小心"把水洒在她的椅子上；体育课分组时，永远没人愿意和她一队。
最过分的是周五的午休时间。
温羡去小卖部买面包回来，发现课桌上被人用红色马克笔写了西个大字——
"瘟神滚开"
她的呼吸一滞，耳边嗡嗡作响。
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同学，全都假装没看见，低头做自己的事。
温羡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很累。
她默默拿出纸巾，开始擦拭桌上的字迹。
红色的墨水晕开，像血一样刺眼。
"喂。"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温羡回头，看见一个高挑的女生站在门口。
女生留着利落的短发，单肩背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她的眉眼英气，嘴角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弧度。
"谁干的？"女生走进来，手指点了点温羡的桌子，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得见。
没人回答。
女生冷笑一声，突然踹了一脚前排的椅子："刘佳，是你吧？"
被点名的女生——正是之前撞温羡桌子的那个——猛地站起来："林雾！关你什么事？"
原来她叫林雾。
温羡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一时忘了动作。
林雾没理会刘佳的质问，首接走到讲台上，拿起板擦"啪"地拍在桌上，粉尘西溅。
"听着，"她环视教室，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温羡是我罩的。谁再找她麻烦——"
她突然抓起刘佳桌上的保温杯，猛地砸在地上。
"砰！"
不锈钢杯子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刘佳脚边。
"这就是下场。"林雾说完，跳下讲台，走到温羡面前，抽出她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别擦了，"她拉起温羡的手腕，"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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