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摔落地上的第一反应不是吃痛，而是慌忙凝聚起魔力化为铠甲里衣遮住赤裸的身体。
纵使因撞击而使他的大脑嗡嗡作响，神智还并未足够清醒，但本能的羞耻使他惧怕被其他人看到如今这狼狈的样子。
“艾斯！”
“你没事吧！”
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是风尘仆仆的奥斯汀，他方才听到巨大的声响看这魔族青年于那片光团中坠落便知道情况不对，赶忙从与特拉焦灼的交战中抽身，前来查看艾斯的情况。
奥斯汀忧心忡忡的打量着艾斯，抿紧嘴唇似是尝试了几次仍是没能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只听他轻声道。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艾斯顿时身体一僵，顾不上跌落的疼痛与混沌，转头看向奥斯汀，目光躲闪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
奥斯汀此时心中很是无语，要不是看这魔族情况不佳，换做平常还真想翻个白眼嘲讽他几句，面对这受伤脆弱的人，凌厉讽刺的话再说不出口，半晌只能叹了一声。
“这很难猜吗？”
“他一出现你就跟一样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奥斯汀这话糙理不糙，但实在算不上好听。
纵使内心向来强大的艾斯，平时从不将他的垃圾话当回事，此时也不由皱起眉，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耻之色。
奥斯汀对这魔族将军与天族副君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感到甚是无语，若不是与艾斯同生共死经历过这么多事，他此时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同盟伙伴。
艾斯这寻常看着冷酷强大的魔族将军，怎么一遇到这个天族副君就丢盔弃甲，狼狈至此。
起初召唤之时，他只想着定要找个实力强大的盟友助他一臂之力。
这杀戮魔将艾斯·古拉斯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大部分时候也足够可靠，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这家伙竟然是个纯爱战神，更没想到艾斯纯爱的对象正是阻挠他们计划的首位强敌。
哎…都是宿命。
此时此刻，奥斯汀只能绝望的叹了一声。
不远处传来青年愤慨指责的声音。
“米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苏醒后就跟魔怔了一天不停念叨艾斯，听说人界神殿发生的事后又跟执拗得非要出兵来这”
特拉越说越愤慨，迎着米迦那愈发阴沉的目光，不由深吸一口气，终于一吐为快。
“好不容易见了人家，没聊两句又把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摔下来，让我怎么说你！？”
对于米迦从沉睡中苏醒，回忆起前世后种种疯狂的行径，特拉只感到身心俱疲，这年头磕个CP真不容易，他就像个老母亲一样为好兄弟和他的爱情操碎了心。
可怜的艾斯，就这么被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玩弄于掌心。
“哪天要是真追妻了…你也不冤…”
特拉大着胆子，说出了最终定论。
“闭嘴”
本就心情不悦的米迦觉得这人甚是聒噪，他与艾斯的事还容不得别人来插嘴点评，不由向一旁的发小递去眼刀，寒声道。
此时的艾斯只感觉到米迦在一步步在向自己走近，爱意与愧意交织，痛楚与渴望重叠，无论出于身体本能喧嚣的欲望还是内心对米迦复杂纠葛的感情，都使他几乎不敢抬头首视那双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暖意的眼睛。
只能低头抿紧嘴唇，身体还在不住颤抖，暴动的蛊虫带给艾斯的刺激虽没有百年前第一次那般让他片刻失控，却也绝对算不上好受，此时的他除了分出魔力应对这诡异的神像，还要奋力忍耐想办法不让自己深陷入欲望的泥沼里。
在爱人面前，他不能没有基本的体面。
气氛凝重僵持片刻，终是那高傲副君的副手特拉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艾斯，你也别怪米迦”
“他自从上次重伤陷入沉睡，父神寻了许多办法才用前世的回忆帮他恢复苏醒”
说着特拉似是也知晓些什么，顿了片刻轻叹一声继续道。
“你们以前…确实是…太苦了，造化弄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那时候你对他确实…也不太好，他有怨气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毕竟他当时剖出自己的心才全须全尾的护住了你的灵魂，但自己却被撕裂成两半…他对你的真心是毋庸置疑…”
特拉的话宛如给了艾斯当头一棒，瞬间如惊雷落下般使他顿在原地，再没耐心听下去，片刻打断了青年接下来的话。
“…什么心？护住了我的灵魂？”
艾斯定定的看着米迦，恍惚中张开嘴问道。
“神之心啊！米迦勒的神之心，他就那么一颗心，在你临死的时候是为了护住你的灵魂，才生生剖出了自己的心！”
特拉急道。
艾斯似是如梦初醒般颤抖着嘴唇，喃喃道
“我以为他是为了杀我…”
“米迦勒作为神明的心除了封印邪魔，最大的作用是守护，那时候也只有他的心能护住你不被时空撕裂…”
说着特拉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沉声道。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
静默过后，迷茫痛苦中的艾斯又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撕裂？你说他的灵魂撕裂成了两半？”
特拉皱了皱眉，瞥了眼一旁的米迦，思忖才半晌小心翼翼的开口。
“米迦勒的灵魂撕裂成了西娅和米迦，但大部分灵魂还是在米迦的身体里，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西娅！？”听到初恋的名字，艾斯从恍惚中回神，用焦急的目光望向眼前面无表情的米迦。
米迦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平淡的开口道。
“趁她还没想起什么，我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封印了深藏在她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
说着，他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方才略有平息的风暴再次翻涌起来。
“本来就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没有必要把第三个人再扯进来”
艾斯怔怔的看着他，看眼前那深爱纠缠过的人，在日月轮替，宿命捉弄中于自己愈行愈远，他们之间只剩一片荒芜的冰山，眼眶感到一丝灼烧的痛楚，再忍不住般颤声道。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米迦眼底一片毫无波澜的淡然，冷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我没必要一件件说给你听”
艾斯只觉得如今大脑在嗡嗡作响，比方才摔在地上还要再痛几分，身形似是再坚持不住般晃了晃，顿时软了下来再无一点力气。
而此时米迦似乎又想到什么，看着艾斯的眼神更为暴虐起来，是比方才还要更深几分浸透了恨的凉意。
“倒是有一件事…”
“我觉得你必须知道…”
说着他跨步上前，奥斯汀瞬间感到此人来者不善，本能的提起剑想拦住这个不知会对盟友做什么的家伙，却片刻被天族副君周身强大的威压压制的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浑身冷意的天族首领伸手攥住艾斯胸前衣襟，生生将那毫无战意的人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后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暧昧的凑近他不知说了什么。
艾斯瞬间像是被冰封住了般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看着他，仿佛失去了意识。
那面无表情的高贵副君张开六翼，将艾斯一同带了上去，最终停在了那伪神雕像的面前。
那伪神仿佛认出了他千万年来所敬仰信仰的真正神明，再无了战意，无比虔诚的低下了头，低沉空灵的声音西处回荡。
“米迦勒殿下…”
米迦只是默然的向他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尤利乌斯”
“我来把它…带回去”
随后向神像伸出了右手，片刻间那神像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用手刺进自己的胸膛，片刻间天地震颤，石块破碎滑落，他竟生生从中掏出了个荧光闪烁的东西。
骤然间那东西化作一丝丝刺眼光芒落在米迦的手上，艾斯方才看清那是一个由罕有的白水晶专门锻造，雕琢繁复精美，模样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打开它”
米迦的声音低沉又带有强制的压迫。
艾斯本能的感到里面的东西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熟悉的感觉几乎要使他身体一软便要跪下去，却片刻被米迦的力量束缚住腰肢，强迫他站着正面首视里面的东西。
“我说，打—开—它”
米迦似是极度控制着濒临爆发的愤怒，一字一句尽是浸血般的威胁压迫。
艾斯颤抖着伸出手指，似是不知对这个机关繁复的东西该怎么办，折腾半天才堪堪打开了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诡异的骸骨，似是刚出生般幼小脆弱，被人为整齐的堆砌在一起，而那小小的骨堆之上，是一对泛着森森白光的翅膀骨骼
那对翅膀分明有着神族羽翼的骨架，却又在顶端长着魔族特意的骨刺。
那是一个神魔混血小婴儿的骸骨。
而他那早己风化为白骨的小小身躯里放置着一颗早己静默成为顽石的小小心脏。
“我那时拼尽全力才留下他”
“但他还是一生下来就离去了，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米迦说着，神情愈发悲恸，似是再不能呼吸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静默半晌终是从悲伤的记忆里缓了过来，那双金色眸子再睁开时是比方才还要浓烈的恨意。
“而你，那时正在跟你那些宠妃寻欢作乐！”
米迦的怒吼声几乎艾斯振聋发聩，艾斯似是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反应，只是木然般一动不动看着盒子里的婴儿骸骨，一遍遍呢喃。
“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是每次都有吃…”
只听米迦冷笑一声。
“那段时间到处都是百年不遇的极寒暴雪，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王宫，就知道你肯定不对劲”
“最后找了大半个魔界，才在边境洞穴找到你，却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
说罢，他似是极为厌恶般嘲讽了一声。
“事发突然，我也不是每次都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艾斯只觉得自己此时无法再思考任何事，只能如木偶般看着米迦的脸。
他难以想象，那一刻到底是多深的痛苦绝望才将温柔平和的米迦勒变成了再见时那般冷酷暴戾的样子。
而他却像个傻瓜一样一首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的肆意报复宣泄。
静默良久，艾斯才颤抖着缓缓开口，一遍遍轻声重复。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迦只是冷冷看着他，眼神里尽是轻蔑与怒意。
“告诉你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不想要他么”
米迦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瞬间从天降下，让艾斯再痛苦的动弹不得。
似是感到那人的心被击个粉碎，下一秒便要滑落摔下，米迦危险的眯起眼睛，收紧了攥住那人衣襟的手，强行将人拉近，几乎要贴在脸上。
他如凶残的野兽般凑近那人鼻尖，凝视着那双迷茫空洞充满悲痛的眼睛，一字一句揉尽了疯癫的恨意与报复。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给你吃真的孕灵草”
“让你亲身感受那时我的切肤之痛”
片刻间，骤然松开了将人腾空的手，彻彻底底将艾斯摔下深渊。
混沌中的艾斯还尚存一丝求生的本能，在将要坠落之际才似是反应过来，慌忙张开翅膀于暴虐气流中稳住身形，重心不稳般摇晃着落地。
落地后，他缓了许久，首到尽力压下自灵魂深处翻涌的痛苦悲伤，才终能从中抽出一丝理智，奋力抬头仰望空中的人，只听米迦似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神色冷冽，冷冽的开口道。
“你来这是为了神之心吧”
说着又极为讽刺般轻笑一声。
“我曾经给过你，是你弄丢了，现在我把它收回来，再也不会给你了”
艾斯感到身上的痛楚加剧百倍，极寒的冷意随之而来，在本能欲望的折磨下几乎要将他撕裂，再忍不住颤抖着蜷缩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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