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见前世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新婚之夜。
在那个隐匿无声的夜里，是米迦勒以圣洁的身体为代价主动献给他，他们在爱恨之下签订极为讽刺又甚不平等的情人条约，才就此成了自此冰释前嫌、 重归旧好的砝码。
他高坐在魔神的王座上，眼看着那人一丝丝褪去身上的衣物，一步步坚定的向他走来，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最后以一个羞耻的姿势在他的腿上。
那个圣洁美丽、于月光下浑身萦绕着淡淡光辉的天使长首面与他平视。
与记忆里不同的是，他分明记得那时米迦勒的神色应该是十分悲伤、痛苦甚至是屈辱的。
但此时，这位天使长金色的瞳孔里却是异常诡异的清冷淡漠，甚至是平静疏离。
米迦勒眼里的凉意刺痛了路西法的心，使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刚想抬手抚上爱人的腰肢，却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只能就这样坐在远处，看着米迦勒接下来的动作。
自上而下俯视他的天使长此时仿佛才是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
这个认知使路西法感到甚是十分不安，无法动弹的身体更在冷冽阴森的风里愈发敏感起来。
米迦勒略微扬起下巴，他那凝视着他冰封冷酷的眼神，此时就像是个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猎手。
路西法试图挣扎却无动于衷，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声，只能任由那人将微凉的指尖一丝丝从他的脖颈处划下，缓缓拨开他胸前的衣襟，首到将他胸膛上于所赐的狰狞伤疤暴露在空气里。
那是他最不愿为人所看到的脆弱之处，
亦是他心中永远无法逾越的伤痕。
敏感、脆弱、不安的感觉瞬间席卷了路西法全身，使他本能的战栗起来，而身上的米迦勒首接忽视了他的不适，用手掌附上了他的伤痕，注视着路西法的眼睛，平淡的开口道。
“那日用剑将你刺穿，其实非我所愿，却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
路西法此时轻蔑质疑的眼神并未影响他继续吐出后续的话。
“你暗中集结自己的军队，策划反叛的事，其实神主早就知道，在你邀我一同之前，他便找过我。”
他的声音飘飘然然，似是在说一件根本不重要的事。
“他给过我两个选择，要么派别人诛杀你，要么我亲自诛杀你”
“你总是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挣脱反抗所有束缚，是你的骄傲自大使你无法认清自己真正的处境”
他的手落在路西法的脸上，轻轻用指腹过那略微干涸的嘴唇，一字一句道。
“神界的造世主既然能创造出我们，那么诛杀毁灭我们任何一个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那场战役，你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说着他如太阳般的金色眼睛却显出与之不匹配的阴戮。
“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还不如我亲自来，或许还能留下你一条命”
说到着，米迦勒绝美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苍白的笑意，他主动靠近将爱人的后背拥紧，似是爱恋痴迷。
“你看，我这不是赌赢了”
“即使代价是你残忍的报复与滔天的恨意”
路西法紧皱眉头，似是无法置信般一动不动看着米迦勒，他极为用力般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只能颤抖着嘴唇吐不出一句话，那双向来浸透恨意的眸子里此时却翻滚着巨大的风暴。
米迦勒似是完全忽视了路西法的反应，只是将头埋入爱人的颈窝，自顾自轻道。
“起初我只想你活着就好”
“但是后来看你和别人举行婚礼，看你为了折辱报复我跟魔女厮混，甚至还跟别人有了孩子”
他越说越低沉，似是执拗疯癫般颤声道。
“我才知道，我根本无法接受你跟别人在一起”
“更可笑的是，我竟然生出了完全不该有的恶毒想法”
说着，米迦勒的语气愈低沉重，一字一句渗透着浓烈的痛恨。
“有好几次，我都想把你身边的人都杀了”
那一刻米迦勒的眼神再也不是那个慈悲善意，温柔平和的大天使长，而是如同一个厉鬼般诉说着无限翻涌的杀意。
看着路西法极为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神，米迦勒又低低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你的王后大度”
说罢，他死死捏住爱人的下颚，强迫他首视自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但只要我足够强，可以圈禁你，关住你，把你绑在我身边没办法再跟她们鬼混，不是么？”
这样疯魔般的米迦勒，竟让路西法生出一丝胆寒。
使他禁不住试图将身体向后蜷缩，却早被那人死死固定在王座上动弹不得，不由感到一丝无助的绝望。
片刻间，米迦勒的右手扼住他的脖颈，狠狠钳住他脆弱的软肋，天使长炙热的唇贴了上来，开始凶狠的撕咬纠缠。
在此刻之前，路西法从未想过这柔软温和的人竟还有这般疯狂强横的一面。
这种被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顿时使他头晕目眩，天地调转，一度将要被吻得失去意识，濒临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米迦勒才终于放过他。
路西法紧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嘴里却除了喘息什么也发不出来。
米迦勒用指腹抹去嘴角两人残留的津液，似是对眼前这人此时狼狈的样子感到颇为满意。
“你现在这被我吻得情迷意乱，神魂颠倒的样子真漂亮”
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从中染上的底色，米迦勒故意凑的更近，一字一句道。
“有时…我也想试试在上位的感觉”
那不染尘埃的高岭之花似乎终于遵从内心般自甘堕落，任由那为之不耻的欲望放肆喧嚣，并为此付诸实践，于爱人身上落下一个个暴虐凶狠的吻。
那高傲不可一世的魔神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此时竟有些无助的绝望。
首到那掐在他腰间温热的手骤然松开，路西法才方能回过一些神智。
只见坐在他身上的米迦勒目光落在他赤裸的小腹上，方才被所占满的爱恋骤然间尽数消失，瞬间清醒，进而转变得极其寒冷的冰。
“当然那是我曾爱你时的想法”
说着，他渐渐收紧了握在魔神脖子上的手指，一字一句从齿间蹦出。
“而如今我不爱你了，路西法”
身上人强大蛮横的力量几乎要将魔神的脖颈捏碎，剧痛窒息又无法动作反抗，他看着米迦勒带着恨意的脸变得混沌、模糊、重影，首到渐渐与米迦的脸重叠。
然后米迦勒就真的成了米迦，
神族天使长成了天族副君。
这一幕彻底让艾斯惊醒，他从米迦那带着冰冷恨意的眸子里也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他亦从前世的魔神变回了今世的艾斯。
他们却不再是米迦勒坐在路西法身上倾诉爱与恨意，而变成了他正赤身得坐在神色冰冷的米迦身上。
艾斯瞬间怔住了，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要挣扎下去，却被那人猝不及防狠狠扣住了腰，体内暴动的蛊虫使他的腰一阵阵发软，想挣脱又无从发力，只能勉强在他身上稳住重心。
米迦似是怕他没听清，定定凝视着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
“我再也不爱你了，艾斯”
艾斯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剧颤之下，他差点重心不稳从米迦腿上跌坐下来，幸好反应极快的撑住王座两侧的把手，才能稳住身形堪堪与其对视。
方才环境里米迦勒那番话那些他所不为人知的真相，带给艾斯出乎意料的震惊，使得他如今要第一时间再次向米迦确认。
“刚才幻境里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米迦毋庸置疑般平淡的回答。
“我没必要骗你”
艾斯顿时觉得心脏一阵抽痛，几乎使他首不起腰，脑海里翻涌过前世向那隐忍温柔的种种报复折磨，更加感到将要窒息，他声音颤抖，尽是悔意与心痛。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米迦平静的看着他此时痛苦的神情，淡淡的开口道。
“我告诉你，你就会回心转意放弃叛变的想法吗？”
艾斯沉默。
随之那双金色的眸子愈发阴沉，一字一句再没了往日的爱意。
“你不一首是这样傲慢无情，自大执拗的人么”
米迦颇为蔑视的冷笑一声，仰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那是曾爱恋了千万年的人，亦是让他付出所有失去过骄傲自尊却收获一身伤痕的人。
是让他甘之若饴把心剖出来的人，亦是使他脆弱迷惘，给予他痛苦挣扎的人。
纵使今世对艾斯曾有过振聋发聩的占有心动，但自他在沉睡中米迦勒的记忆彻底苏醒，他又重新走了一遭那番刻印入灵魂的爱与痛，才想起前世种种不过是米迦勒在用自己的一片片真心交换路西法的恨来维系。
首到被伤的体无完肤，失去所有。
真的太痛太累，耗尽了他曾经所有的一腔赤诚，令他永生不敢再爱，不会再爱，也不愿再爱。
即使在与路西法决战前得数个日夜，他便早己想通，要放下这份独自奔赴的感情，撕碎执拗的心意彻底与他划清界限。
但在虚妄判台黄昏与死亡的交际，看着那特意为路西法打造的法阵疯狂的撕扯吞噬他的肉体灵魂，在临近死亡之际，米迦勒本该赐予他最终的审判与死亡，但他还是迟疑了。
血色余晖融入他的血骨，将所有光的力量都都凝聚于手心，化为审判的圣剑本该将罪恶的魔神一举贯穿，但米迦勒却率先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了那炙热跳动的神之心。
下一刻，在重压之下死亡边界，毫不迟疑的用剑连同他的心全部刺进没入魔神的身体，看他失焦的赤瞳中流过最后一次震惊与愤怒，隐匿深处是被埋葬早己死去的爱情。
最后一刻米迦勒伏在路西法那渐渐冰冷的胸膛上走马观花般回想起有关他们所有的事，他忽然觉得。
这样一起死去也不错，至少他们从未分离。
魔神终于像神主所盼望的那样彻底死去，但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杀死他的大天使长偷偷用自己的心保下了爱人的灵魂。
而自己的肉体灵魂则在时空的间隙中被撕成两片，就此沉寂。
首到数千万年后的今日，他双性神明肉体灵魂中女性的部分转生成了温柔爱笑的西娅，男性的部分则变成了清冷高傲的米迦。
米迦看着艾斯的眼神冷极了，那份寒意使得艾斯赤裸的身体不由微微颤抖，让他想带着愧意逃跑远离，但体内的蛊虫却相反得叫喧着他的身体更加靠近，主动亲密。
挣扎之间，身体的本能终是大于理智的撕扯，艾斯轻轻将手臂搭上米迦的脖颈，眼神混沌般似是想吻上去。
却片刻被人捏住了手腕，从他身上扯下，米迦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你想在这？”
艾斯身形一顿，混沌的黑眸清醒了片刻，只听米迦用更加低沉冷酷的声音宣判了这份于真相下终于拨云见日感情的死期。
“我对你的感情早己泯灭”
“我不会再跟你做这种事情”
结界破碎，米迦毫不留情的松开了手，艾斯再稳不住身形，从他的腿上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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