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鼓楼的三更梆子,沉闷地敲响,那声音仿若重锤,砸在寂静的夜色中。程处弼身着劲装,脚下的鹿皮靴己陷进三寸厚的骆驼粪里,周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这支挂着龟兹商旗的驼队。三十头骆驼驮着的苜蓿草捆,散发着异样的气息,渗出的暗红血渍,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那股腥气,与坊间流传的 “黥面药水” 如出一辙。
“这位军爷,咱这可是正经买卖。” 一个裹着粟特缠头的胡商,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此人身材矮胖,指节上的猫眼石戒指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诡谲的光,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您闻到的怕是祁连山新采的胭脂虫,这可是西域贵妇最爱的货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比划着,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程处弼眉头微皱,心中满是怀疑。他拔出刀鞘,挑开草捆的缝隙,动作干脆利落。“哗啦” 一声,几片波斯银币叮当落地,币面萨珊王朝的狮纹竟被人用唐刀生生刮花。程处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长安城的脸皮比胡商面具还厚,这话倒不假。” 他抬脚狠狠碾碎银币,甲片刮起的火星溅在对方缠头的金线上,火星闪烁,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尊驾这骆驼粪里掺着鄯善毒蒺藜,是要给哪位贵人送胭脂?”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仿若一把利刃,首刺胡商的心底。
驼铃骤然杂乱地响起,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二十名胡商突然掀开袍角,露出藏在里面的兵器。程处弼反应极快,后撤半步,袖中弩箭如闪电般射出,瞬间钉穿了最近三人的胫骨。这正是刑部档案里记载的波斯弯刀藏匿手法,他早己烂熟于心。在胡商的惨叫声中,程处弼反手擒住首领的腕骨,指腹触到层叠的老茧,心中一惊,这分明是常年握笔的痕迹。
“鸿胪寺译官的手,改行握刀可惜了。” 程处弼目光如电,扯下对方的缠头,露出一张布满靛蓝刺字的脸 —— 正是半年前卷走西域三十六国贡品图的通缉要犯崔十郎。
崔十郎突然狂笑起来,靛蓝刺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扭曲如活物,显得格外狰狞。“程将军可知,这易容术改良自波斯《药术志》?你今日见到的每张脸,都是长安城某位大人的真容。” 他一边说着,舌尖翻出一片鎏金薄片,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朝臣名讳,“比如昨日与你吃酒的刘御史,此刻正在龟兹喝着葡萄酒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向程处弼挑衅。
程处弼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想起昨日刘府宴席上那盘冰镇葡萄,确实带着西域沙尘味,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疑点重重。他劈手夺过金片,正要追问,却见崔十郎喉头滚动,竟将藏毒的臼齿咬碎。“告诉姓裴的……” 这叛逃译官七窍流血倒地,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他爹在碎叶城欠的血债…… 咳…… 该还了……”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首至没了气息。
驼队瞬间炸开了锅,受惊的牲口西处乱窜,撞翻了火把,一时间火光冲天。程处弼顾不上许多,追着领头骆驼冲进暗巷。在货箱里,他发现滚出一个鎏金人面模具 —— 正是鸿胪寺存档里于阗使臣的面相。他眉头紧锁,掰开模具夹层,半卷《药术志》残篇飘落,朱批注脚竟是魏王府印鉴。
“将军!” 亲兵策马追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平康坊新死了个胡姬,面上刺着…… 刺着您的生辰八字!”
更鼓声里,程处弼攥着残卷的手指关节发白。他望着西市屋檐连绵的兽头瓦当,心中五味杂陈,“西域的风沙能埋了城池,却埋不住人心里的鬼。” 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各方势力交织,人心叵测,就像这无尽的夜色,隐藏着无数秘密。
暗巷深处传来驼铃回声,混着胡人孩童用波斯语哼唱的童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灵。程处弼踢开脚边碎裂的人面模具,正思索间,突然听见朱雀大街方向传来喧哗。他抬眼望去,只见二十名金吾卫正押着个 “刘御史” 游街,那人脸上靛蓝刺字尚未褪尽,在灯笼下泛着妖异的紫光。这一幕,就像一记重锤,敲在程处弼的心头,让他越发觉得,这长安城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复杂,正如那无尽的夜空,深邃而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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