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惊雷，仿若一条暴怒的巨龙，猛地劈开大明宫佛堂的琉璃瓦。刹那间，琉璃碎片西处飞溅，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佛堂内，清河公主李敬跪坐在蒲团上，她的影子被那如利刃般的闪电无情地撕成碎片。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她紧紧攥着玉佩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血珠从掌心缓缓渗进双鱼纹的缝隙，像是要将这羊脂玉染成惊心动魄的淡粉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甲胄相互摩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李敬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突然将手中的玉佩用力按进香炉灰里，青烟袅袅腾起，模糊了她的面容。几乎与此同时，程处弼带着一身雨腥气，如同一头愤怒的猛兽般撞开格扇门。雨水顺着他的甲胄不断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水渍。
“你要用我的命换崔琰的投名状？” 李敬的声音尖锐而带着一丝颤抖，她抓起燃着的线香，猛地戳向程处弼胸口。火星西溅，在玄甲上烫出一个个焦痕，那痕迹仿佛也烙在了两人的心上。“程将军当真好算计，拿和亲公主当饵，倒比魏王养的猎犬还会闻味儿！”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程处弼看着眼前愤怒的李敬，心中满是愧疚。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腕。线香灰簌簌落下，洒在两人交叠的掌纹间，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三日后吐蕃使团进宫，赞普要验你的守宫砂...” 他的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下后半句血腥计划，那话语仿佛带着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臣只需公主借出这玉佩半日，崔琰就能把魏王私通薛延陀的信件誊本送进东宫。” 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眼中满是恳求。
佛龛里的长明灯骤然爆出灯花，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一笔。李敬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那朱红的守宫砂灼人眼目，在这昏暗的佛堂内显得格外醒目。“你可知魏王在我饮食里掺了狼毒草？这砂印熬不过三日就会褪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随后抓起程处弼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指甲在他虎口掐出血痕。“程处弼，我要你活着回来给我点上新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眷恋，那是对生的渴望，也是对程处弼的深情。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檐角铜铃，发出清脆而又哀伤的声响。程处弼的指尖触到她心口跳动的玉坠，那正是那枚藏着陇右舆图的鎏金坠子。他心中一动，忽然抽出匕首，割断银链。然而，刀刃在触及她肌肤时微微一滞，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与不舍。“臣若回不来，坠子里的机关会炸开魏王府地宫...” 他轻声说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啪！” 李敬猛地扬手，将玉佩砸在程处弼玄甲上。羊脂玉与玄甲碰撞，发出清脆的裂响，仿佛是心碎的声音。“下棋的要是连棋子都当不好，还怎么赢这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随后扯断佛珠串，用力砸向程处弼。檀木珠子西处滚落，消失在雨幕之中，如同他们破碎的情谊。“滚去把你的忠肝义胆喂狗！”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程处弼俯身拾起裂成两半的玉佩，就在这时，内层暗格突然弹开。染血的薛涛笺上，吐蕃密文混着汉隶小楷，竟是赞普与魏王约定在凉州合围唐军的路线图！他的眼神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他猛然抬头，却见李敬正将鎏金坠子塞进佛龛暗格，坠链上沾着的新鲜血迹与东宫刺客伤口如出一辙。
“公主早知魏王要反？” 程处弼攥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颤，笺上标注的祁连山隘口正是父亲程咬金驻军之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震惊又疑惑。
李敬听到这话，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苦涩。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抠进香炉灰里，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与痛苦都发泄出来。“程将军当真以为，我阿娘当年暴毙是吃了西域葡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随后掀开蒲团下的青砖，露出半截焦黑的婴儿襁褓。“魏王在我娘胎里就种了蛊，这身子骨早就是活死人...” 她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命运诅咒的故事。
惊雷再次炸响，震得佛堂都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二十支弩箭穿透窗纸，如黑色的闪电般钉入经幡。程处弼反应迅速，他一把揽住李敬，两人迅速滚进供桌下。箭簇上幽蓝的孔雀胆将《金刚经》灼出一个个窟窿，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程处弼在混乱中摸到玉佩暗格里掉出的铜钥匙，仔细一看，齿痕竟与刑部大牢死囚镣铐完全吻合！
“接着！” 清河公主突然将鎏金坠子抛向佛龛，自己迎着箭雨毅然冲出格扇门。程处弼见状，心急如焚，飞身扑救。就在那一瞬间，他瞥见她袖中抖落的半幅血书 ——“裴氏幼弟囚于兴善寺地宫三层”。他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刺客的弯刀劈断门框，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程处弼反手掷出铜钥匙，那钥匙如同利箭一般，穿透刺客咽喉，钉在廊柱上。血槽里淌出的黑血竟与李敬掌心血痕同色，这诡异的一幕让程处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劈手夺过坠子，内侧暗格突然弹开，露出一张绘制着大明宫密道的绢布，三条红线首指皇帝寝殿。
“好个一箭三雕！” 程处弼心中暗自惊叹，他踹翻香炉，试图阻挡追兵。然而，当他转头时，却见李敬被两名吐蕃武士挟持着退向雨幕。她染血的襦裙掠过他指尖时，鎏金坠子突然被人凌空夺走。刺客衣摆上的金线蟒纹在闪电中泛着青光，程处弼定睛一看，正是魏王府长史的官服纹样，他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五更鼓敲响时，天色渐明。程处弼独自一人跪在御书房外，雨水顺着他的脸庞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掌心攥着的半块玉佩浸透雨水，暗格里的吐蕃密信己不翼而飞。他盯着阶前蜿蜒的血迹，那血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忽然，他发现血珠排列的形状，竟与崔琰卜卦的龟甲裂纹一模一样，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程将军接旨！” 高力士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命你即刻前往漠北协助李靖大将军征讨薛延陀，不得有误 ——”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程处弼。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李敬的担忧，又有对局势的无奈。
惊雷劈落宫墙外的老槐树，发出一声巨响。程处弼抬头时，瞥见李敬正站在角楼檐角。她将染血的守宫砂在宫墙上抹出个狼头图案，朝霞映得那图案与薛延陀战旗如出一辙。他心中那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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