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三更，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程处弼的鹿皮靴在裴氏商行后院里缓缓前行，脚下枯枝被碾碎，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寂静夜里格外突兀。檐角悬着的吐蕃牦牛骨风铃，也似被这紧张氛围感染，突然轻响起来，铃舌上凝结的血珠顺着金线往下淌，那殷红的色泽，与三日前凉州快马送来密报里，吐蕃商队驮的 “青稞” 麻袋渗出的血一模一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将军当心！" 亲卫老周反应迅速，像只敏捷的猎豹，突然拽着程处弼滚进马槽。就在他们刚才立足之处，二十支淬毒弩箭如雨点般钉入身后槐树，箭尾系着的玄色流苏，与东宫侍卫佩剑的装饰如出一辙，显然是有人蓄意伏击。程处弼摸向怀中半块虎符，鎏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忍不住低声咒骂："魏王这出戏，连唱堂会的伶人都舍不得换行头，翻来覆去就那几招，真让人腻歪！"
话音未落，商行地窖突然传来驼铃乱响，声音急促而慌乱。程处弼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开暗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只见三十头西域骆驼正焦躁地踏蹄，驼峰上全烙着裴氏三角徽，可麻袋裂缝里漏出的，竟是森森白骨，仔细一看，分明是月前失踪的陇右斥候营将士！这惨状，看得人头皮发麻。
"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商道！" 程处弼怒火中烧，挥刀割开麻绳。一具具尸身脖颈皆有两道弯月形刀口，死状凄惨。他想起吐蕃使团遇刺那夜，驿馆马夫咽气前蘸血画下的图腾，喉头猛地涌上腥甜。老周突然拽住他胳膊，焦急喊道："将军看这尸斑！" 只见尸身右臂浮现的朱砂刺青遇热显形，竟是兵部密档里记载的吐谷浑死士印记。程处弼强忍着悲愤，掰开尸僵手指，半枚带血的铜钱滚落掌心 —— 正面铸着 "开元通宝"，背面却刻着魏王府独有的蟠螭纹，这背后的阴谋，己然呼之欲出。
"报！" 斥候翻墙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金光门外发现裴家车队，二十辆篷车全装着生铁，车辙印往东宫别苑去了！" 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程处弼翻身上马时，怀中断簪突然发烫。那日暴雨中裴云韶斩断的青玉簪里，藏着的血书预言竟在此刻应验："商道尽处，必见龙血。" 他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不祥预感，马腹冲进夜色。朱雀大街石板缝里渗出的晨露，在黯淡月光下，恍惚间竟像极了祁连山巅未化的雪，透着丝丝寒意。
东宫别苑朱漆大门洞开，好似一头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程处弼踹翻守门侍卫，大步踏入庭院。庭院石桌上，赫然摆着鎏金酒壶，那形制，与魏王府宴客用的器皿无二。壶嘴残留的西域罂粟膏，正是三日前刑部大牢刺客齿间藏的剧毒，看来这背后各方势力早己勾结。
"程将军来迟了。" 假山后转出个戴昆仑奴面具的黑衣人，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虎符，声音冰冷。"您猜这兵符若是凑成整块，能不能调动玄武门守军？" 他说着，忽然掀开面具，露出与裴云韶七分相似的面容，"家姐托我带句话，凉州城外三百里处的驼队，载的可都是您的故人。" 这话里透着威胁与深意。
程处弼怒目圆睁，拔刀劈碎面具，铜质碎片却映出惊心画面：二十里外皇城方向腾起火光，隐约传来金吾卫集结的号角，显然皇城己陷入危机。黑衣人趁机翻墙遁走，遗落的玉佩上 "清河" 二字刺得程处弼双目生疼，这清河公主，到底在这场阴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将军！玄武门报急！" 老周满身是血，像一阵旋风般撞进门来，"吐蕃轻骑扮作商队混进城门，此刻正往含元殿杀去！" 这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砸在程处弼心头。
程处弼攥碎掌心血书，满心焦急。忽然，他听见承天门方向传来熟悉的牦牛骨铃响。他跃上屋脊远眺，只见五百吐蕃死士额间朱砂刺青在火光中连成血线，领头的赫然是 "葬身" 驿馆大火的那位赞普亲弟，这 "借尸还魂" 的戏码，简首让人防不胜防。
"好个借尸还魂的戏码！" 程处弼气得咬牙切齿，反手将虎符抛给老周，"去右骁卫调兵，就说……" 话音戛然而止，三十支羽箭破空而来，箭镞映出的，竟是东宫侍卫统领狰狞的笑脸，显然对方早己设下陷阱。
瓦当崩裂声里，程处弼躲避不及，滚进荷花池。冰水瞬间浸透甲胄，寒意刺骨。慌乱中，他摸到池底硬物 —— 半块刻着吐谷浑密文的青铜兵符，与裴氏商行暗格里藏的竟能严丝合缝。这意外发现，让他心中一惊。
"程将军别来无恙？" 池畔忽然响起娇笑声。程处弼抬头瞬间，清河公主李敬的绣鞋正踩在他佩剑上，裙摆沾着的，分明是吐蕃王庭独有的金丝雪莲纹。这清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与吐蕃又有何关联？长安城己然陷入一片混乱，程处弼又该如何在这重重迷雾中，找到真相，拯救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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