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摇铃上的红漆都掉光了，”何芳摸着旗袍盘扣，“你小时候咬出的牙印还在铃舌上呢。”高练突然停下哼曲，从裤兜里掏出个布包：“看！我偷偷擦了擦，铃铛缝里的灰都抠出来了。”布包里的铜摇铃泛着暗哑的光，铃身刻着的缠枝莲纹被磨得模糊，却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亮。
高月香的手刚碰到摇铃，金属的凉意里竟透着暖。“记得三岁那年，”她用指甲刮过牙印，“我把摇铃扔进水缸，您捞了半宿，手指都泡皱了。”何芳突然转身往电梯走，旗袍下摆扫过走廊的防滑条：“小孩子家家的，记性倒好。”高练冲女儿眨眨眼，摇铃突然自己响了一声，叮铃，像谁在笑。
“爸，您这老调子跑调了，”高月香扶着腰跟上，“外婆桥该是‘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高练把摇铃塞进她手里：“你外婆当年哼的就是这调，”他指着走廊尽头的婴儿房，“等外孙出来，我教他唱‘摇到外公桥，外公给买桂花糕’。”
护士推着治疗车过来，听见笑声放慢脚步：“高小姐，您先生刚才来电话，说炖的鸽子汤加了天麻。”高月香的丈夫欧阳泽从产房方向走来，保温桶还冒热气：“妈，您教我的‘三煲西炖’口诀，我背下来了。”何芳接过保温桶时，手指在桶壁上敲出节奏——正是高月香小时候哭闹时，她拍背的调子。
“我把摇铃挂在婴儿床栏上，”欧阳泽打开病房门，“护士说新生儿听铜铃声睡得安稳。”高月香摸着床头柜上的胎心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像摇铃的波纹。何芳突然从樟木箱里翻出块红布：“当年你外婆用这布缝的铃铛套，”布面上绣着褪色的“长命百岁”，“现在给外孙套上，防着他又把铃扔水缸。”
高练坐在沙发上擦摇铃，眼镜滑到鼻尖：“你外婆走那年，把摇铃塞我手里，说‘给香香当嫁妆’。”他指着铃舌上的牙印，“你妈嫌摇铃旧，想换个银的，被我骂了三顿。”何芳把红布铃铛套缝好，针脚在“长命”二字上打了个结：“我是怕铃铛刮着孩子手......”
“妈，您当年总把摇铃藏在枕头下，”高月香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夜里踢被子，您就摇铃铛哄我。”何芳的手抖了下，针线扎进指尖。陈默赶紧递过创可贴，却听见何芳低声说：“你两岁那年出疹子，我摇着铃铛唱了三天三夜，嗓子都哑了......”
走廊传来新生儿的啼哭，高月香的肚子突然动了下。“妈，您外孙踢我了！”她抓住摇铃贴在肚皮上，铜铃的凉意让胎动更明显。高练把耳朵凑过去：“听见没？他在跟摇铃打招呼呢！”何芳的创可贴沾了血，却笑着把摇铃往高月香肚子上按得更紧。
“欧阳先生，该去准备待产包了。”护士敲门时，看见摇铃在孕妇肚皮上晃出光影。欧阳泽拿起购物清单：“妈，您说买哪种婴儿床铃？”何芳把红布铃铛套系在摇铃上：“就用这个，比塑料的经摔。”高练突然哼起老调子，这次没跑调，摇铃跟着节奏响，叮铃，叮铃，像春雨落进池塘。
“我小时候总把摇铃当电话，”高月香摸着铃身的牙印，“跟外婆‘打电话’说要吃糖糕。”何芳往保温桶里续热水，蒸汽模糊了眼镜：“你外婆走后，你抱着摇铃哭了整宿，说‘电话打不通了’。”陈默把摇铃挂在婴儿床栏上，红布铃铛套在灯光下像朵花。
夜里查房，护士看见高月香握着摇铃睡着了，丈夫和父母守在床边。何芳的手指轻轻碰着铃舌，高练的老调子停在唇边，陈默正给保温桶换热水，蒸汽里晃着摇铃的影子。护士放轻脚步，听见摇铃在梦里响了一声，叮铃，像谁在说“别怕”。
“妈，”高月香半夜渴醒，看见母亲在缝小被子，“您也睡会儿吧。”何芳把摇铃塞进她手心：“你外婆说，摇铃握在手里，梦都是甜的。”高练在沙发上打盹，手里还攥着给外孙刻的桃木勺，勺柄上刻着“香”字。
凌晨三点，高月香的宫缩越来越密。何芳把摇铃系在她手腕上：“疼了就摇铃，我在外头听着。”欧阳泽扶着她往产房走，摇铃在白大褂上撞出细碎的响。高练突然追上来，往她兜里塞了块糖：“你外婆当年生你妈时，就含着糖。”
产房的门关上时，高月香听见父亲在门外哼老调子，母亲把摇铃的红布绳系在门把手上。她攥着摇铃，铃舌上的牙印硌着掌心，像外婆的手指在轻拍。宫缩最疼时，她摇了摇铃铛，叮铃，门外的哼曲声突然清晰了，混着丈夫的加油声，像张暖烘烘的网，把她兜住。
“生了！是对儿龙凤胎！”欧阳泽抱着襁褓冲出来，紧接着大夫抱着高月香的儿子出来，两个婴儿的啼哭里混着摇铃声。何芳抢过孩子，摇铃还挂在襁褓上，红布铃铛套歪了，露出铃身的缠枝莲。高练把桃木勺塞进外孙手里，勺柄的“香”字蹭着婴儿的掌心。
“快把摇铃挂回婴儿床，”高月香被推出产房，脸色苍白却笑着，“让他听听外婆桥的调子。”何芳把摇铃系在床栏上，铜铃晃啊晃，映着窗外的晨光，铃舌上的牙印亮得像颗星。婴儿突然不哭了，睁着圆眼睛看摇铃，小手在空中抓了抓。
“看！他认识摇铃！”高练的声音发颤。陈默拿出手机录像，摇铃的光影在屏幕上晃，和胎心监护仪的曲线重合了。何芳摸着婴儿的脸，突然说：“这孩子的眼睛，像极了他太外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摇铃上，红布铃铛套被晒得暖烘烘的。高月香握着母亲的手，父亲的老调子在走廊里飘，丈夫的录像里，摇铃的叮当声和婴儿的咿呀声混在一起，成了支新的歌。她知道，这摇铃会陪着孩子长大，像当年陪着她那样，把外婆的爱，母亲的歉意，父亲的支持，还有丈夫的守护，都摇进岁月里，摇成“家”这个字，最温暖的读音。
“摇啊摇，摇到外公桥，”高练抱着外孙晃悠，摇铃跟着响，“外公给买桂花糕，外婆夸我好宝宝......”婴儿咯咯地笑了，小手抓住摇铃，铃舌上的牙印硌着他的掌心，像在传递一个古老的秘密——所有未说出口的爱，都会被时光酿成甜，随着摇铃的叮当声，一代传一代，永不散场。
高练抱着孙女儿“乖宝宝，我是你外公；等着你叫呢！”
何芳抱着弟弟“欧阳，该给你儿子换尿布了；赶紧的！”
欧阳泽：好嘞，妈！
(http://www.qiushuxsw.com/book/eAe0lc.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